第19章 有缘
沈霁醒来时萧漓坐在床边，而他一只手紧紧抓着萧漓垂落的衣袖。
无妄宗的弟子服饰用料精致，加上本身会带着宗门印记，抓起来会比其他的衣服舒服许多。沈霁缓缓睁开眼睛，对上萧漓低垂的视线。
沈霁：“……”
他连续做了很多梦，几辈子的事情在这几天的梦中反复出现，他每次醒过来脑子都是晕乎乎的，只觉得眼前无数星星在围着他转。
这回乍一对上萧漓的神色，沈霁恍惚一瞬，只觉得自己还在那个梦中。他张了张嘴，觉得喉间不适，拧眉捂嘴痛苦咳了几声，这才惊觉自己声音嘶哑。
沈霁道:“怎么了……”
萧漓摁住他，帮他掖好被角道:“沈兄应是洗了凉水澡，身体受了凉了。我已为你输了些灵力，我这里还有一些宗门的灵药，沈公子等下可服用。”
沈霁道:“就是小感冒，不必多费心思。”
沈霁摆手，萧漓起身端过水来，顺带递给了沈霁一个药丸。递到嘴边，沈霁嘴唇动了动，还是吞了下去。
吃了药喝了水，沈霁一手撑在床榻边，缓了一会脑袋的晕劲，再次睁开眼，萧漓站在床榻边静静看着他。
身下的床榻柔软暖和，沈霁记得自己睡前明明躺在自己床榻上，一睁眼又到了萧漓床上，并且看床下布料，应该是萧漓自己铺过一番。沈霁抿着嘴，视线微微清晰了，他和萧漓相顾无言。
半晌，沈霁道:“多谢萧公子。”
萧漓道:“不谢，都是应该的。”
这下两个人出口的声音都哑的不行，沈霁前些日子还在私底下嘲笑萧漓公鸭嗓，这下自己也成了公鸭嗓，沈霁内心哭笑不得，忽然房间里传出一声动静，沈霁循声望去。
离禾不知什么时候被放出来晃悠，此刻他缩在角落里，刚才似乎是撞到什么东西，引得他们目光齐齐望过去。
被萧漓一看，狐狸吓坏了，目光怯怯望着屋内二人。
一时间，二人的目光都在狐狸身上，谁都未开口，直到沈霁又连打了几个喷嚏，萧漓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昨日我已将热水放置门外并敲了门，沈公子怎还会用冷水沐浴？”
沈霁抿着唇，双手攥着身下的被褥没搭话，萧漓和他对峙片刻后，道:“在下知道沈兄一时间失去亲人心情难免会悲伤，容在下多言一句，沈兄就算再难过，也不应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萧漓拧着眉，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沈霁，视线落在沈霁发白的双唇上，他叹了口气正色道:“现在难受的还是沈兄自己。”
沈霁没想到他沉默过后竟是一本正经对他说教，一时间大脑空白几秒，反应过来后他道：
“萧公子说不得不错，在下受教了。不过萧公子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咱们素不相识，因为一件事情遇到一起乃是意外，而萧公子对我的身份也有存疑，不是吗？”
他翻身坐起，摆成个入定的姿势认真看着萧漓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萧公子并未完全信任沈某，当然沈某也没这个信心让萧公子信我，而我当然也不会把命全然交给你们，这都是我们心知肚明的，所以萧公子不必做一些什么事情……”
说到这里他皱眉顿了顿，措辞道：“无妄宗二弟子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照顾无微不至，传出去可能会说你们无妄宗亲民，但是沈某作为一个普通人，实在受不起。”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这些日子以来，萧漓的所作所为令沈霁一度迷惑过，尤其是知晓他有一半魔族血统后。
无妄宗传授的理念向来以“除魔卫道”为主，而萧漓知晓这件事情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告知随善，反而帮着他隐瞒，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沈霁猜过萧漓是想自己解决他，但等了那么多天，除了等到萧漓更加细致的照顾也没有别的什么，这让沈霁更迷惑了。
于是他想趁此机会把这些事情说清楚，反正他现在的局势也不过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萧漓的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他耐心等沈霁说完话，道：“我对你不好吗？”
沈霁歪头：“？”
这炸一发问沈霁有点懵，偏偏萧漓又是那般一本正经的模样，沈霁揉了揉脸，只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说错了话。
大哥，就是因为你对我太好了，我才问你的啊！
萧漓看着他道：“下山前，师尊曾对我说，若遇上一见如故的人，那便是我的有缘人，我需好好待他，这段时间下来，在下认为在下的所作所为皆是出于此。”
沈霁：“？”
这画风有点不太对劲？
这跟你那有缘人有什么关系，等等！
对上萧漓的目光，沈霁心底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张了张口，萧漓先道：“在下见到沈公子的那一刻，便知晓沈霁就是那个有缘人。”
“……”
萧漓道：“所以沈公子完全不必多想，在下所做的，也只不过是在下想做的，并无其他。”
这怎么能不多想……
沈霁道：“你这，是不是认错了……这个世界上的人很多的，你才出来历练不久，遇到的人也不多，说不定是别人，你还没遇到而已。”
这种，沈霁重生后第一眼看到反派觉得惊悚拔腿想跑的感觉犹在，现在反派却在这里认真告诉他，对他一见如故。
这可太他妈惊悚了！
然而，闻言萧漓蹙眉不悦道：“沈兄莫要说笑。”
沈霁嘴张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愣愣看着萧漓，企图从后者眼神中看出一丝玩味或者是嘲弄，但事实是，萧漓他，很真诚！
这倒把沈霁彻底整不会了。
萧漓带来的药的确管用，沈霁伤风这么严重，他也猜到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邪气入体导致身体积怨已久，虽然看起来沈霁完全是个正常人，但本质上已经有一丝变化产生了，所以生病的时候才显露出来。
养了几天，沈霁好得差不多了，于是当天沈霁就捆着离禾准备跑路。他本就没打算多留，本来他还想等玉佩到手再走，这听萧漓的话一出口，直接不要那玉佩了，跑路更香。
虽不拿玉佩，还有一件事情是必须要做的。入夜萧漓入定后，沈霁悄悄离开房间，去到了关着魔修的地方。
沈霁大摇大摆进了门，进门后飞速把门锁了，他听见里面的魔修嗤笑一声，沈霁转身，正了正脸色上前道：“你留在我身上的印记，怎么消除？”
魔修道：“你不是挺聪明吗？这点不会？”
沈霁无奈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很聪明的……我有一种猜想，你不会是我娘的亲戚什么的吧。”
魔修没说话。
沈霁道：“也不太像是亲人，那么是情人？”
听到这个词，魔修脸色一变，疯狂挣扎起来，他眉眼间肉眼可见染上戾气，双眸赤红，道：“你别血口喷人，莎玲公主乃是魔族最高贵的公主，多少魔梦寐以求娶她，她怎会有情人？！”
听他提起莎玲，言语间尽是触碰不到的尊敬之意，沈霁“哦”了一声，拿出那个信封，道：“原来是追求者啊！”
魔修：“……”
他看着那个信封变了脸色。
沈霁一只手托着下巴望着他道：“这个信封你可认识？上面加了封印，是你应该知道怎么解吧？还有，你究竟为何在我年幼时接近我，还给我下这种咒。就为了你的心上人？”
“心上人”三个字沈霁咬字格外重，魔修未答话，但从他的表情，沈霁便猜出，他道：“啊，我猜对了。魔族能够为了一个喜欢的人，做到这种地步，倒也算是痴情。”
魔修道：“你还真是长大了，跟你爹一个模样。”
沈霁蹲着和他平视道：“我只是很好奇，你们那一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在我身上下这么大一个咒。”
沈霁又道：“让我猜猜，你是不是为了我娘？”
这回不用看魔修的表情，沈霁也知道，他说的对。
之前离禾提到他身上的印记用来吸收阴气邪气，用来做双修最合适不过，沈霁那时候被前世的阴影弄得恍惚只觉得离禾所说不错，但现在细想下来，却发现这个印记的用法并不止如此。
魔族生来就带有至阴至邪之气，所以大部分魔族生性杀戮，才会被修道者列为黑名单。
沈霁记起，若是一位魔族因故沉睡尚留一丝气息在人间，那么也可以用招邪的方法补足身上缺失的煞气，这跟修道者补灵力是一个道理。
这位魔族对他开口毫不客气，但提到他母亲语气却截然相反，狐狸的话不能全部信，但把这些话结和起来一想，但却能够理顺。
沈霁道：“为何我出嫁那日，上轿听到了那首童谣，离禾说是我娘嫁过来时唱的。是不是你干的？”
魔修这回没再否认，他对于信封的事情只字未提，冷笑一声道：“你这么聪明，怎会猜不到我做招邪不只是在你身上，还有石家。”
果然啊，用他的身体吸够邪气去补足他娘的身体，这种猜想虽然没什么推论可以支撑，但却很符合这位魔修所表现出来的态度。
离禾所说的那首童谣，很大一种可能便是招邪的口令，一旦发出再加上招邪印开启，令人丧命不难，再加上魔修在外观望火上浇油，一时间灭了这么多人也不是不可能。
看他一脸了然，魔修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过后阴阳怪气道：“一个人招邪的力量还是太微弱了，万一你扛不过去半路夭折，我岂不是前功尽弃，这种时候我就做了两手准备，以你们沈家为眼封印，待你们沈家血流遍地之时，便是阵法开启之日。不过可惜，你爹还是聪明的，他早就把阵眼钥匙偷走，送给了石家人。”
闻言，沈霁沉下了脸道：“所以我出嫁那日，便是钥匙重新现世之时，你就在那日，屠了两家满门。”
魔修轻蔑一笑，道：“不过一群蝼蚁罢了，他沈明声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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