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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入夜,我即将就寝,躺在榻上望着窗外的夜空发呆。本以为今夜又是个失眠之夜,母妃却突然来到我房里,她遣退了所有的丫鬟婆子。

        我低低唤了她一声:“母妃。”

        母妃坐到我床边,哼唱起从前的儿歌。我长大了,母妃仍是用哄孩子的调唱着,她笑得比歌声还甜,我忍不住唱和。见我舒展愁容,母妃终于开口:“母妃小时候心情不好,你舅舅啊就给我唱歌,他最爱唱的就是这首了。本来我不喜欢听,可不知怎的,他唱着唱着我就记住了,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就换我唱给自己的孩子了。”

        “魏表哥也是听着这首歌长大吗?”

        “当然,”母妃的脸上露出怀念,“舒游和母妃当年不一样,他最爱听他父亲唱这首歌,当年舒游还是个小不点,我们唱这首歌的时候,他在一旁听了,高兴的手舞足蹈呢。”

        “……可是表哥再也没有机会听舅舅唱歌了。”我闷闷的说道。

        母妃搂过我的肩膀,长叹一声:“淳儿,我听王大监说,今日舒游逝去,你父皇尚在场,你便冲到舒游身边哭泣,彻儿都没拦住你。唉,也就是你年龄小性子直,皇上没说什么,但下回千万不可由着性子胡来了。世上之事大多如此,明明内心已经兵荒马乱了,可还是要面不改色,要不然,别人就会抓住你的失态大做文章,无论恨谁爱谁,都要藏在心里,舒游他没有燕洵能忍,越沉不住气,马脚越多。”

        母妃怜惜的梳起我的长发:“淳儿,你接连痛失两位好友,我知道你心中难过,母妃不问别的,今日情绪起伏大,有没有身体不适?”

        前年太医诊脉,脉象显示我全身器官衰竭,命不久矣,母妃嘴上说不相信,再也不请庸医望诊,可她隔三差五的就送来人参等补品,关心我的病情。

        她日夜祈祷我长命百岁,每天第一件事先查看我是否安好,可能是心诚则灵吧,我神奇的痊愈了,太医都称我为奇迹。

        可我晕倒的情况仍不定时出现,后来她知道了,我的病是心病。

        我摇头:“儿臣目睹西风和表哥惨死,说不心痛是不可能的,但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只是比起儿臣的痛,只怕舅舅更难受。不过儿臣明白了一件事,有些人,你不知哪次就成为这辈子最后一面了,所以下次再见那些失去不起的人时,每一面都要当成最后一面来见,这样才不会留下遗憾。”

        “淳儿说的对,明天和母妃一同探望你舅舅吧,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

        第二天清早,我们前去魏府探望舅舅。

        我想祭奠魏表哥,可他被曝尸三日,尸首不能入祖坟,我们无法为他办丧,只有表哥生前的遗物完好的放在房间,成了他的坟冢。

        舅舅心力憔悴,声音虚弱:“淳儿若想祭奠他,就去他房间再看一眼吧,舅舅老了,游儿的遗物我见不得,更扔不得,淳儿愿意的话,不妨拿走几件当个信物。”

        “舅舅,淳儿虽目睹了真相,却没能救下表哥。淳儿自知愧对表哥,昨晚连夜刻出他的牌位,虽不能入皇陵,进自家祠堂总没问题,”我从采薇那里把牌位交给舅舅,“绵薄之力,还望不弃,就当为淳儿不能参加表哥的葬礼赔罪吧。”

        舅舅连说三声好,他走进祠堂,在魏家列祖后摆上牌位,我燃着一根香,在表哥的木牌前,郑重的鞠下一躬。

        我们的到来有些刺激到舅舅,还未聊几句,他便已控制不住情绪,掩面而去。母妃领我同舅舅告别,舅舅不想展现出失态的一面,便让管家送我们出府,我还是担心他,忍不住回头望去:主位上的舅舅驼了背,掩面涕零,他不再是权野倾朝的相国,而是一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寻常老叟。

        我拉住母妃的手说:“母妃,方才见舅舅,你有认真的把这次当成最后一面吧?”

        这话一出口我就想道歉,母妃没有责备我,淡淡的看着天边行云说:“真希望天天都能见到最后一面啊。”

        管家把我们送上马车,魏府的家仆恭敬的立于两边,车声辘辘,一切和十年前那个平静的下午重叠,朦胧的光影中,我看见垂髫之年的自己由舅舅牵着手,蹦蹦跳跳地走过石板街。

        我将头探出帘外,久久地凝望着魏府,风从我的额头间划开,形成一个果仁形状的屏障,把我包裹住,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栋府邸的影子,舅舅的气息更是无处感知。路过一栋魏府很容易,可看透府里的人们一生的悲欢离合却很难,马车颠簸,就在那刹那间的坠落中,我看清了生活虚无的面目,突然有些泄气,我无法再见到魏舒游,所有的仪式是为了把他从回忆中分离出来,变成可靠的寄托。

        回到公主府,我从床底捧出一个盒子。盒子小巧精致,不需费多大的力气就能打开,我扣着盒盖与盒身之间的缝隙,迟迟没有勇气将盒盖顶上去。

        那些瀚海阑干,踌躇独行的勇气哽咽着退出我的生命,盒子里装的是年少的憧憬和光辉的约定,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沉甸甸的置在盒底,一经打开就会轻飘飘的飞出去,无风自起,浑于吞吐的浊气,在倒叙的时间中无迹可寻。

        只怕是这辈子都不敢打开了。

        我携着盒子去往赵府,赵西风的葬礼举办得比魏舒游的正式,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往里走,赵氏族人跪在灵堂前,围着棺材哭成一片,他们脚下是旺盛的火盆,痛哭流涕的家仆大把大把的撒着纸钱。

        赵大人身披灵服,满脸沉痛却未哭泣,他为赵西风供了三炷香,慈爱地抚摸着黝黑的棺材,隔着冰冷的木板,他风华正茂的儿子永远的闭上了眼。

        我第一次参加葬礼的主角,是假死的宇文席。好像所有人的葬礼都一样,身后事由最亲的人打理,一件不落的翻出生前所有东西并称之为遗物,但住进棺材的人也无法告诉他们哪一样东西是碰不得的秘密。

        我很好奇,如果赵西风一早交代好了后事,他的葬礼会是怎样的?依他无法无天的性格,还不得请全长安的少女为他梨花带雨,棺材或许会刷成别的颜色,还有给他烧纸钱的小火盆,肯定入不得他的眼,必须要篝火堆那般冲天火势才满意。

        可是没有哪一个驰马扬鞭的少年会在春风得意时预演过死亡的悲剧,因此,赵西风的葬礼这般古板,没有半分特立独行的风格,会让我以为,这葬礼不是给他举办的,赵西风没有死于燕洵的剑下。有一段时间赵西风和燕洵玩得可好了,我还见他们练武切磋,树下舞剑,燕洵凑过来玩,赵西风也要插一脚。他们关系这么的好,虽然只是曾经,但足以让我以为,这是两个混小子联合起来逗弄我的把戏。

        我走到火盆前,将手中的盒子放入明亮的火舌中,绢缎包裹的边缘迅速焦黑,冒出阵阵青烟。

        在盒子变成废料的过程中,我的内心异常平静,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把这个盒子遗忘在记忆的角落里,常常因为另外一些事把它带了出来,然后复习一遍。在我的眼里,火焰的吞噬是缓慢的,把盒子切割成一格格,停在最后一格烧无可烧的位置,火焰会在最后一格暂时停下,读取烧毁的进度,现在我站在赵西风的棺材前,脑子里也有个进度条。

        赵大人有话跟我说。他把我叫到外面,从袖子里掏出两瓣玉佩交与我,两瓣玉佩颜色一样,质地更是绝世无双那样像,显然是一块分成两瓣的玉。可有一半灰扑扑的,而且无法契合另一半玉,好在用红绳绑在一块才没让它们散开。

        他郑重的交到我手里:“这是西风之前让我交给公主的,想来对他意义非常,您当着他的面收下,也是了却吾儿一桩心事。”

        我一眼认出这损坏的玉是出自我手,这是赵西风送我的生辰贺礼,我和他的两瓣玉拼一起才完整。可某天被我随手丢弃,他竟找回了,还连同他的那份送还给我。

        我接过玉,再一次望向灵堂,落日余晖像果浆一样粘稠地照进来落在黑棺上。我知道,以后无法再见到西风,今天所有的仪式是为了把他从回忆中分离出来,变成可靠的寄托。

        我手中攥着冰凉的玉石,步步走向灵柩,用低语般的音量俯下身子说:“西风哥哥,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叫你。我不记得是哪天,偶然见到你,你神色倨傲,长身玉立的样子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披一件金褐色斗篷任其在风中呼呼作响,时至今日,我犹记得身形欣长的你在高台上负手而立的样子。”

        那天回宫后,我立即起笔作画,画中是一个姿态翩翩的少年郎。我满意的捧着作品向长安才俊们显摆,燕洵笑嘻嘻的问我画像上的公子是何人,被我以胡画的借口搪塞过去,无人知晓那人正是赵西风,后来我把它挂在了床榻前,早晚第一眼都是他。

        有时候,一眼就足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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