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要洗一条一万米的
九点钟的便利店迎来了一波人流小高峰，许多夜班人群去保险柜里挑选速食，加热后到餐台区简单用餐。
每个路过祝郁锡和灰咕咕的人都会疑惑的看向他们。
祝郁锡手腕剧痛，身体小幅度颤抖着。已经不知道多少人来问灰咕咕：“不好意思，你的同伴是不是触电了？”
屏幕上已经开始重播晚间时段的新闻，上面是擎拲城里最高权利拥有者城主的脸，他看起来温和敦厚，法令纹随着他讲话时嘴巴开合时淡时重。
祝郁锡看着那张脸陷入沉思，突然侧头跟灰咕咕说：“我记忆力有这个老头。”
“扯淡。”灰咕咕捂住他的嘴巴，跟他耳语：“我必须给你打一针止痛针，不然别人会怀疑我。”
电视上的城主声音忽的抬高，强硬的说：“无稽之谈，参与进化人抓捕工作的以城卫为主，城护为辅，根本不存在特殊所谓机甲人，机甲概念早在一百年前就被否决了。”
记者穷追不舍，城主耐心的听着记者的语无伦次。
他笃定的说：“人类在内部操控机甲以目前的科技水平不是不能实现，而是难以精进，机甲外壳并没有想象那么无懈可击，而且行动能力会受限，具体问题大家可以参考一百年前的纪录片。”
灰咕咕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看着屏幕冷声说：“机甲外壳确实限制行动能力，所以他们把技术用在了骨骼上。”
城主正色看着镜头，底气十足的拍了拍胸口，“我用生命发誓，抓捕行动没有机甲人的参与。”
他不敢发誓参与抓捕行动的只有城卫和城护，聪明的发誓没有机甲人参与，半字不提半机械人，得以在起誓中苟活下来。
祝郁锡眼睛还盯着屏幕里那张和蔼可亲的脸：“我真的记得他，他好像给我带过勋章。”
灰咕咕几次三番想带祝郁锡走，但祝郁锡好像对离开这个便利带抱有很大的恐惧。
事实上他只是手腕剧痛，他用了所有的余力来控制自己保持平静，连走出这间便利店的精力也没剩下。
“带你离楠哥近一点，走不走？”灰咕咕问他。
祝郁锡犹豫一会儿同意跟他离开这里。
灰咕咕看出来他的痛苦，在街角的药店买了一支高强度止痛针打进了祝郁锡的手臂里。
药效很快，祝郁锡眼底平静了不少，灰咕咕带着他去搭地铁。
实时新文播报上层隧道正在封锁中，因特殊问题该路段会加速驶过，有心脏相关等疾病的乘客可以自行取用相关药物。
祝郁锡明白这就是灰咕咕所说的离黎松楠近一点。
黎松楠在上层隧道里冒着危险为半机械人争取逃脱机会，他们在下层隧道路过，什么都做不了。
地铁上祝郁锡因止痛针附带的麻醉效果变的很安静，他手边扶手的细孔发出声音：“祝郁锡男士您好，截止目前，您的旅途长度累积超过121036公里，约等于太阳系八大行星之一金星的直径，擎拲城地铁祝您旅途浪漫。”
灰咕咕冷笑一声：“生死面前，哪还有什么好浪漫的。”
祝郁锡没说话，他看起来正被困意笼罩着。
车厢里很安静，灰咕咕嘟囔一声有事叫他就偏过头去打瞌睡。
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响动，灰咕咕抬手想压住身边的人让他别闹，忽然一声巨响伴随着整个车厢的震颤。
灰咕咕惊醒过来面前是一个白大褂的男人，手术刀尖儿对着他的鼻梁。
灰咕咕抬腿用改造后的腿抵挡，一脚下去踢了个空，旁边的小孩嘻嘻的笑起来。
白大褂男人从下到上逐渐消失，灰咕咕这才回过神，刚才的男人只不过是小孩在玩全息影像。
还没来的及松口气，灰咕咕看了眼旁边空着的位置，连忙站起来四下扫视，骂了一句往下一个车厢穿梭。
祝郁锡从角落里转过身直起腰，他穿着一套破旧的外套，是借口空调冷问即将下车的老人借的。
地铁即将到站，祝郁锡朝灰咕咕相反的方向移动，算计着一会儿该怎样避开灰咕咕离开地铁站。
祝郁锡犹豫了很久，记忆紊乱的茫然和出于本能的机敏，他没办法完全相信黎松楠，太多疑问没有头绪，他并不觉得留在黎松楠身边是最理智的选择。
黎松楠根本不是半机械人，真的会全心全意豁出生命来保护他吗，就算豁的出去也不代表有这个本事。
现在他得到的一切信息来源都是黎松楠，想骗一个记忆紊乱的人太容易了。
混着人流下了地铁，车站旁有几个城护正在追赶一名窃贼，窃贼奔跑途中无意把一位女士撞向铁轨。
祝郁锡的身体几乎出于本能的拉住了那位女士，把她带回了安全地带。
一旁的工作人员赶过来询问，连连向祝郁锡表示感谢：“真的谢谢您，要不是您的帮助这位女士会受到严重伤害，我可以代表…”
闸机口十几位城卫正在观察着祝郁锡，尽量不打草惊蛇的向他移动，祝郁锡敏锐的发现了这一动态。
他转身向另一出口走去，刚才那针止痛针比黎松楠的还要强效，他现在觉得双腿都不同程度的发麻。
“祝郁锡！”灰咕咕喊了他一句朝他跑过来，这一道声音喊的城卫们也提高了警惕。
祝郁锡努力对抗着麻醉朝灰咕咕相反的方向加快速度跑起来，顿时各个出口的城卫都开始追赶他。
灰咕咕一愣，果断的转身挤进人群，毫不犹豫的选择自保。
眼看城卫从各个方向包抄过来，祝郁锡转身进了等候室，等候室由不同区域构成，四周墙壁只是象征性保护隐私的隔板，方便出意外时工作人员及时发现。
祝郁锡万般无奈进了一间无人的母婴室，刚锁好门就听见了涌进来的脚步声。
一个多面体红外线感知器被丢到了地面，隔板离地面有十厘米左右的缝隙，红外线一道道充斥着整个等候区。
城卫已经依靠提示锁定了有人的房间，惊叫声此起彼伏，祝郁锡趁乱从后门出去避开城卫进了下一个休息室。
一开门就被一只手拉住后颈衣领提了起来，黎松楠另一只手拉住他手臂防止他漏下去。
黎松楠贴着隔板站在城护的视线盲区，他脚下踩着的是受不明力量形变的消防装置承重箱。
祝郁锡不敢被城卫抓住，一言不发的被黎松楠拉进承重箱内。
“为什么要跑？”黎松楠声音愠怒，祝郁锡在黑暗里能清晰的看见扣住他下巴那只手虎口位置的皮肤纹路。
祝郁锡沉默不语，黎松楠靠近他，鼻尖几乎碰着鼻尖的压迫感，他又问：“是七十万太多把你吓跑了？”
祝郁锡坦诚的回答：“不可能你说什么我信什么，我只是记忆紊乱，又不是失智傻掉了。”
黎松楠气势很吓人，但实际上黑暗里他并不能看见祝郁锡的表情反馈，所以才抓着他的下巴确定位置。
忽然黎松楠背后发出红光，几声中年男人的咳嗽声打破了对峙：“咳咳，你们…”
黎松楠看清了祝郁锡防备的眼神，眼罩已经被蹭了上去贴在眉毛上，蓝眼睛像玻璃。
“借口勉强合理。”黎松楠松了手：“这次饶过你。”
黎松楠背后的人催促他们该走了，黎松楠管他叫钟先生，看样子不算很熟络。
钟裴蓄力控制着头顶的隔板，很快就出现了一个洞，黎松楠把祝郁锡送上去，跟着他后面爬上了通道。
钟裴在后面把承重箱复原，把消防装置推回箱子里，才跟在他们身后撤退。
一路到了一条门廊，这是地铁站的隐藏出口，外面连着正在施工的不安全地带。
钟裴故技重施，三个人从出口通过，轻松避开施工机械，到了安全地带。
祝郁锡跑的很慢，两条腿越来越麻木，已经被快步前行的黎松楠和钟裴落下了一大截。
钟裴回头看了他一眼，叫停了黎松楠：“等等他吧。”
一条贴地的公路像是直通地平线，根本看不见尽头。黎松楠和钟裴走的大步流星，祝郁锡跟在后面向个瘸腿丧尸。
黎松楠回头绕道祝郁锡后面，曲折膝盖踢了下祝郁锡大腿：“走快点。”
钟裴似于心不忍：“嗐，他都半身不遂了你还欺负他。”
两个人都不领情，均即刻反驳。黎松楠不承认自己欺负人，祝郁锡否认自己半身不遂。
“去哪儿啊。”祝郁锡神色厌厌，早就走累了。“你车呢？”
黎松楠终于解气了，自认为大发善心的半蹲下来，祝郁锡不客气的趴在他背上让他背着。
“送你去矿里开铲车，一个月一万块，六年后能还清七十万。”黎松楠把他往上颠了颠。
祝郁锡紧紧搂着他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憋的黎松楠脸红到发紫。
钟裴回头扫了一眼，目光挪走又挪回来，若有所思的看着祝郁锡手背上青蓝色的血管，眼中浮现敌意。
他有意放慢脚步腾时间，黎松楠背着祝郁锡慢慢走在了他前面。
黎松楠似有所察，心里对钟裴还抱有一丝期待，细微的声响有东西拔地而起。
黎松楠猛地转身腾出一只手握住了飞过来的尖锐石锥。
石锥手指粗细，半条手臂那么长，这条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剑戟距离黎松楠高挺的鼻梁不到一厘米，末端被黎松楠握在手里。
钟裴站在路灯下，惊愕的看着黎松楠，目光对上时双方都有愧色。
“钟先生，那么多人都帮我救了。”黎松楠把石锥扔掉，手心擦破流了点血，“没必要再对这一个起杀心吧，他手可比你救的那些干净，一点血没沾过。”
祝郁锡眼睛随着那块石锥落在地面，如果不是黎松楠反应快，这块石锥应该正镶在自己后脑上。
钟裴沉默的看着黎松楠，“道理我都懂，但我…”末尾以哽咽结束。
“你回去吧，今天你帮了我，就算两清了。”黎松楠转身背着祝郁锡继续往前走，似乎不太放心，又放下他，改成拦膝抱着。
路上无车无行人，黎松楠抱着祝郁锡走在路正中央，路灯把影子拉的细长。
钟裴看着黎松楠的背影，这人明明活在光里，却愿意返回黑暗里拯救被地狱之手握住脚踝的倒霉蛋。
如果不是梦里耳边那些永无止息的呜咽，钟裴倒是愿意跟他一起。
钟裴转身背对黎松楠，两人越走越远。
黎松楠听到脚步声消失似乎松了口气，祝郁锡看的明白，钟裴刚才想杀自己，他是进化人，能操控矿石。
进化人对半机械人的仇恨已经深入骨髓，半机械人当完白教授的棋子又被赶尽杀绝，现在是腹背受敌的局面。
“之前是半机械人想要进化人死，现在反过来了。”祝郁锡小声总结。
黎松楠嗯了一声，自言自语般说：“怎么办，我两个都想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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