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南念
这天晚自习课间，南寻叫向阳开出了教室。向阳开自忖因为易念和柳暗的原因，跟南寻的关系也比之别人偏近，但也只是介于朋友和好朋友之间，突然被她这么叫出去，他倒也有些意外。可当听到她的第一句话，他就恍然明白了。
“向哥，我想问你个事儿。”南寻低头揪着衣角，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说了，“你……你的好朋友，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来学校吗？”
“他呀，老师不是说了，家里有事嘛。”向阳开说道。“你问他干啥呀？”
“嗯……他不是唱歌不错嘛，音乐老师有事让我找他。”
“他没太详细说，好像是家里有长辈病重了。他们一家直接飞回了海东老家。”
“这样啊……他有没有说啥时候回来？”
“没说。海东那边你也知道，传统观念很重，有挺多习俗的。”
“好，谢谢你啊。”南寻忙道，说罢就要转进教室去。
“南寻。”向阳开忽然叫住她，“你是不是有情况呀？”
“我……没啥情况呀。”南寻站住脚，低头说道，眼神间有些闪避。
“我这兄弟，特好的小伙子。”向阳开往后倚着围墙，胳膊肘撑在上面，手指轻敲自己的头，“你如果有心，就别负了他，他不是那种嘴上一套手上一套的人。”
南寻默然不语。向阳开拔身而起，纵门而入。
柳暗和叶昙、常凡萍正在窗边商议些什么，柳暗见二人进来，忙挥手招呼道：“过来啦你俩！咱们对对台词。”
“天呐，这么快呀，凡萍写的吗？”南寻捧起台词端详，笑着看向常凡萍，常凡萍尴尬地笑笑。
“不然还能是谁呀。”柳暗笑道，“话说也不快了，时间给的紧，咱们这个周日就得表演了。”
“没几天了呀。”向阳开有些惊讶。
“是啊，今天周二，加上周日那天，就只有五天了，咱们还得背台词啥的。”叶昙说道，
“剧本我看了一遍挺好的，咱们就按这个来吧，大家趁着今晚作业少，赶紧把台词背背。”几人都答应下来。
不多时上课了，班里骚动着笔尖扫落的声音，有如鸟拨叶琴。
南寻的作业写得差不多了，便拿起桌角自己的那份台词，有一搭没一搭地翻了起来。
“inthedistanthandynastyofchina,therewasabeautifulruralgirlnamedorchid…”
南寻从窗台上的那堆书里抱出英汉大词典，翻到“o”栏，费劲地找了一会儿，不禁眼睛有些疼。词典又厚重又浩瀚，南寻有些厌烦，便问乔若借了下她的电子词典。乔若顺势看了看南寻的剧本，小声问道：“《孔雀东南飞》？你演啥？”
“只能演兰芝。”南寻有些无奈地笑笑。
“那他呢？”乔若问。
“谁？”南寻一懵。
“呃……就是你们组其他人。”
“柳暗演我老母，向阳开演我哥。其他俩人演那俩。”南寻忍不住想笑。
“这样啊？没事了。”乔若回身去看书了。
“哦……”南寻有些疑惑，但也只好再低头查电子词典了。“orchid原来是兰草的意思啊，常凡萍翻译得还挺有意思。”
南寻见前半部分的剧本都翻译得也算是贴合原诗、绘声绘色，读起来竟也不像是机器的翻译，大概是常凡萍本有这般才学。
“iwillwalktodeathalonesinceyoulovethoseseemrich”
“butiloveyou”
南寻读到这里，不禁深为所动，但同时也忙按住了自己涕零的心，仔仔细细又读了一遍那句子：
“butiloveyou”
看字迹，这句话是后来添上的。这是她要说的台词。
南寻一瞬间莫名犹豫了。
“南南，南南。”柳暗摇摇她的腰，“讨论啦讨论啦。”
“啊，下课了？”南寻一惊，回头一看，乔若去了别的组，叶昙、向阳开和常凡萍都已围坐一圈了。
“大家台词都看了一遍了吧，咱们简单过过？”
“行啊，过过吧。”向阳开笑道，“我是没啥压力。”
“是，从头到尾你就两句话，大混子。”柳暗冷笑一声，用稿子结结实实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好，咱们开始念吧。”叶昙笑道。几人便拿好剧本，准备开始。
突然，一片沉寂。五人这才意识到没有分配旁白的扮演者。
“旁白啊，那大混子当仁不让。”柳暗笑着说。
“哎，可把我坑坏了！好，旁白就旁白。”向阳开便展开稿子，苍白地读了起来，“inthedistanthandynastyofchina…”
几人都随着他的旁白渐渐进入了角色，唯有南寻却一直在想些什么。到了她的台词她也会去念，但眼神始终呆呆的，耳畔其他四人关于剧情的讨论说笑声迭起，她也充耳不闻。
“南寻。南寻。”南寻一激灵，侧头见叶昙正笑着瞧她。
叶昙笑道：“要来了喔。”
“什么。”
“iwillwalktodeathalonesinceyoulovethoseseemrich”叶昙念得颇为娴熟，而后低头看着南寻。南寻忙移开视线，看向那句台词。
“but…i…loveyou”南寻在心底先磕磕绊绊读了一遍，眼前却浮现出西洲站在荒原里的背影。南寻猛地紧闭眼，摇摇头，想清除掉西洲的影像，却突然又朦朦胧胧看到了易念，他正在那晚的秋风里，萧然伫立。
其他几人正催着她念，她却怎么也难念出来这句台词，便抬起头，试问道：“这句词，原先没有的吧？”
“这是……班长添上的。”常凡萍小声说。
“啊？”南寻惊诧地看向叶昙，叶昙朝她绽出笑容。南寻问：“你添这么句话干嘛？这就不符合原文了。”
“原先那样是挺有那种意犹未尽之感的，但班长说，这毕竟是演剧不是读诗，所以添上这么一句话更加浪漫，也点明了主旨。”常凡萍背课文似的说道。
“可是，可是……”南寻低着头，怯生生地道，“好难念。”
“哪儿难念了？容易念的。”柳暗说道。
“可是，‘爱’这个字，我不是随便说出口的。”
“哎呀！你傻啦？”柳暗揉揉她的小脑瓜，“这只是个剧本呀，演戏呀。又不是真的！”
“‘爱’这个字，不能从这么随便的演戏中说出的。”南寻有些委屈地说。
“哪儿有‘爱’这个字呀？只有英文，又没有中文。”柳暗笑着说，“你就别犯傻了。”
向阳开大笑道：“想不到南寻还挺深沉的。”
“可是……”
南寻刚要再说些什么，余光却瞥到了叶昙略微抽动的嘴角。
“快读，一会儿没时间了。”叶昙说道，“后面的台词还没过完呢。”
“我，……我有点肚子疼……”南寻见暂时无法逃脱，只好推称腹痛，转身出教室去了厕所。叶昙瞧着南寻踏起的一串轻尘，若有所思。
放学后，叶昙叫了南寻先走，向阳开与柳暗结伴下楼。
“老向，你说，”柳暗说道，“南南为什么就是不念那句话？”
“她喜欢我易哥呗。”向阳开笑咧咧地道。
“你别搁这胡扯，好好说。”
“新生联欢会那天还不明显？”向阳开说，“他俩不是一块儿唱了首歌嘛。”
“可我看南南表情挺意外的。我记得那段时间老易总找你，你是不是帮他做了啥手脚？”柳暗揪起向阳开的外套帽子。向阳开忙赔笑求饶，嘟囔道：“不愧是女人，这也能看得出来。”
“跟我说说。”柳暗推推他。
“别，这都是秘密。”
他越这么说，柳暗倒是更好奇了，说道：“快告诉我。易念是你哥们，南南还是我姐妹呢，你告诉我，我帮她拿拿主意。”
“哎，也没啥好说的呀，就和你想的差不多。”向阳开无奈地道，“就是找我改了一下节目单，把他的名字加在了南寻的节目上。”
“你就这么给他加了？你咋不问问南寻啊。”
“我……当时，我也不知道，就加上了呗。”向阳开嘿嘿笑道。
“你就是个傻子。”柳暗嫌弃道，“也难怪，后面让他和乔若合唱他直接跑了。”
“哎，这个我最不明白！”向阳开有些激动道，“既然不唱，为什么要报呢？”
“说不定就和你一样。像你那个手脚。”柳暗冷笑道，“乔若这种人，我早就看透了。”
话音未落，二人身侧突然闪过一个身影，正是乔若，默不作声地先往下走去。二人见了，忙收了声，互相对视一眼。
“那么……”向阳开小声道，“她为什么又总和叶昙搭话？”
“老易喜欢她，她喜欢叶昙吧。”柳暗叹道。
“于我而言不像。她昨天还单独找我，问老易去哪了。”
柳暗愣了一会儿，说道：“我有点搞不懂她了……”
其实不止于她，南寻也搞不懂自己。同时她也不尽明白，自己为何这么抵触念这么一句只是台词的台词，但她终于还是说服了常凡萍把“you”去掉了，理由是所谓的“留下这句话但去掉you可兼具抒情与留白之妙，最后将这一幕归于刘兰芝与焦仲卿二人的凝视作结更能引发同学们的遐想”，这一串话可是南寻在厕所蹲了十几分钟苦苦想出来的。常凡萍虽然一开始一个劲儿地支持叶昙的改动，但当最后南寻提出以元旦联欢会可以给她延长一倍表演时间为交换条件时，热衷于表演节目的她还是动心了，尽管上次她的表演不尽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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