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不久，便是太后的万寿节。
作为霍家掌权天下后，萧太后的第一个寿辰。宫中各方都是卯足了劲，张灯结彩，一副普天同庆的好景象。
还好萧太后不喜奢靡，宴前就已经嘱咐简单自在即可，不必铺张。因而最后，废了宫宴，只留下家宴。
家宴自然就定在了乾清殿中，因着缺人手，林霏霏就跟着夕照一起，先到了殿里张罗。
不一会儿，便有些皇室家眷先行进了殿里。
说是家眷，但毕竟是太后寿辰，外男不便入内，于是来的都是女眷。而一水的女眷之中，又多是盛装出席的姑娘，一看望去，倒是赏心悦目。
萧太后出现时，也是眼前一亮，毕竟都是年轻小姑娘，她笑着挥挥手，免了请安:“年轻姑娘，光是笑笑，哀家便觉得舒畅。”
一边坐在上首的妇人，听到太后的话，笑的眼褶子都皱了好几叠，拍拍身边一个黄衣女子，有些谄媚的笑道:
“能多见见太后，才是她们的福分呢！”
萧太后点头，却没有回应她的意思，于是那妇人也只能尴尬的收了笑，若无其事的继续应酬起来。
一群人言笑晏晏，围着太后谈笑，热闹的不行，等到远处传来声响，众人才安静下来。
“这是皇上要来了。”
萧太后身边的老嬷嬷说了声，然后在场所有的姑娘们都开始收拾起衣裳，屏息凝神的等着那位的到来。
林霏霏没什么兴趣，干脆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伴着鱼贯而入的太监们，那抹黄色的衣角终于在林霏霏的余光中出现。
圣上大驾，看着一圈人受宠若惊的模样，林霏霏有些惆怅的想到，如果不是这逆贼，穿越过来的她，恐怕正好好享受着封建社会之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快活。
又何必像如今……
就在她发呆的空隙，殿中众人早就已经整齐的跪下，珠翠琳琅，看久了竟然还有些俗气。
于是霍珣转身，掩过眼中的不耐，向太后拜寿:“恭祝母后长寿安康。”
霍珣的声线中自带着股威压，或许是皇气加身，听上去比当初在大殿中威胁她的那个造反将军沉稳了不少。
切……
林霏霏撇撇嘴，颇为不屑，还想叹口气时，却只感受到一股冰凉的视线投来，于是她的嘴脸一抽，立马老实本分的低下头去。
大殿之上，鲜少有人敢直直望去，于是霍珣这一眼，也只落在了被盯得死死的林霏霏身上。
还好，众人此刻心思浮动，就在这微妙的瞬间，刚刚那位在太后面前露过脸的黄衣女子已经忙不迭的走出来，在萧太后和霍珣面前跪下，献上寿礼。
“这对小屏风是臣女自己亲手绣，新年时起的头，其上的凤鸟是用金丝所绣，祝太后福寿无边，岁岁延年。”
萧太后身边的嬷嬷从太监手中接过小巧的屏风，端上去给萧太后查看。
萧太后摸着手中的屏风，轻笑道:“卿容倒是费心了。”
下首的萧卿容微微一笑，回位时，满脸都是得意。其余的姑娘们被萧卿容的积极打动，也紧跟着一一上前献礼。
只是太后刚刚上位，众人又不像萧卿容是太后的母家人，于是礼物也都多是些简单不出错的玩意。
盆景，珠串，佛像。
看来看去，绕是性子好的萧太后也再说不出什么了，见太后面色不豫，而眼下这位居然还抱了只狸奴献上，霍珣干脆的抬了抬手:“今日太后也乏了，诸位贵女便将礼物都交予掌事的太监吧。”
地上正跪着行礼的姑娘，听到圣喻，手上一慌，那只白色的狸奴居然就这么从她怀中溜走了。
离主座最近的，便是霍涟的位置，那猫儿哪里会懂事，这么轻巧的一跳，直直的就踩上了霍涟身边的小几，打翻了桌上刚端的茶水。
霍涟本是来不及躲开的，倒是林霏霏眼疾手快，也没多思索，就干脆的上前去将霍涟推开。
于是，那热腾腾的茶水，就这么从她胸前浇下去。
一时间众人都傻了眼，那献礼的姑娘，已经是害怕的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一边看热闹的萧卿容冷眼旁观了一切后，扯唇一笑:“还没训好的猫，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若不是那丫头机灵，可要伤着公主了。”
太后的万寿宴，被这么搅了局，霍珣怒火直冲，尤其是看到林霏霏一个人站在那，衣裳湿透，却也不敢退下，更觉得胸口闷的难受。
“寿宴也安排不好，内务府是如何安排的。”
众人一惊，纷纷跪下。
大殿里一片沉静，最后还是萧太后开口:“罢了，我看这也是无心之失，只是这猫儿还是领回去。”
那献猫的女子连连点头，对于太后的轻轻放过简直要感动的热泪盈眶。
“我也累了，你们就先退下吧。”
太后放话，众人也是松了口气，不愿再碰霍珣的霉头，都干脆的跪安离开了。
等到大殿中终于安静。霍珣才突然开口:“去换身衣裳。”
殿中无人动弹。
霍珣磨了磨牙齿，抬头盯着林霏霏，又重复了一遍:“朕让你去换身衣裳。”
不是都说这位长乐公主生活奢靡，裙衫从不穿第二次，怎么如今衣裳透湿也没有半点反应呢。
林霏霏有点茫然的点点头，倒是太后宫里的嬷嬷很有眼色的带着她去了内殿。
等到林霏霏的身影消失，霍珣才收回他的目光，却又不经意的发现了一直盯着他看的太后。像是被看穿了什么似的，霍珣立即收回了眼，转而对妹妹问道:
“涟儿，刚刚没有吓到你吧？”
霍涟摇摇头:“说起来，还要多谢霏霏呢，若不是她，遭殃的可是我了。”
“嗯，”萧太后点点头，转而又继续问道，“听说那孩子是前朝的公主？”
“是呀，”霍涟点点头，“但最近日日相对，女儿却觉得霏霏真是温婉善良。”
霍珣挑挑眉，觉得这四个字实在是和他印象中的长乐公主相去甚远。
而另一边在内殿更衣的林霏霏，解开衣衫后，看到自己胸口被烫红了一片，便有些鼻酸。
一边陪着她的嬷嬷，看她如凝脂般的肌肤被烫出这点点红点，也觉得怜惜。于是和一边的一个小宫女耳语了一番，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玉罐子出现了。
“喏，这是宫里备着的玉肌散，每日涂在伤处，一周后便能恢复如初。”
林霏霏接过来，有些感激的谢了恩。
那嬷嬷看着她的眼神却更加复杂了起来，不同于那些跟着霍家进宫的宫人，她从前是宫里派去王府的嬷嬷，自然也知道林霏霏的身份。
想当年，长乐公主被称为旧帝的掌上明珠也不为过，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公主，如今居然能受得这样的委屈，这倒是让嬷嬷更高看了她几分。
陪着林霏霏一起回了大殿，嬷嬷先上前禀告了一下林霏霏的伤处，听到嬷嬷已经给了药，萧太后点点头:“要是还有不适，便召太医看看。”
林霏霏乖乖点头应是。
霍珣瞅着面前的林霏霏换了身青蓝的衣裳，听到嬷嬷转述她的伤患，整个人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又有了冒头的趋势。
平静。
平静。
霍珣暗自想着，然后张嘴却是另一句话:“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再去公主那里了，还是回紫宸殿吧。”
说完，又加上了一句解释:“你的那个丫头也能够照顾你。”
“……多谢陛下。”
这话听上去倒是没有多少真心，霍珣皱皱眉，但一边母亲的视线太热烈了，他久违的有些羞赧，没有多待，就带着一群人和林霏霏，一起走了。
霍涟对皇兄毫无通知的夺人有点不快，但想想林霏霏的确在紫宸殿那边还有丫鬟照顾，又觉得这个安排也不错。
只是嘴上仍然抱怨了一句:“皇兄这可是不问自取了。”
一边的萧太后却是抿嘴笑笑:“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想把人给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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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霍珣免了轿撵，直接让杜公公在前面打灯，步行回殿。
霍珣腿长，迈的步子也大，后面的太监宫女们都一路跟着小跑，林霏霏更是屏着气，一路勉强跟上。
只是刚刚还没有感觉，现在走着，那布料和细肉摩擦着，就有些刺痛了，不自觉的，竟然就轻呼了一声。
再然后，她就发现，其他人都停了下来。
霍珣回头，宫灯明暗未灭，映着他的脸庞，照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林霏霏心中一惊，连忙想要跪下来，结果却背那人挡住了手。于是他手掌的热度，就透过衣衫直直的传达到她身上。
林霏霏连忙低下头，不想再去看他。
“伤口疼？”
霍珣言简意赅的问道。
林霏霏咬唇:“……是。”
片刻后，只听到男人轻叹了一声，转过身去，沉默说道:“慢点跟上。”
“……哦”林霏霏反应过来，继续跟上。
但这一次，霍珣的脚步慢了不少，再不必急匆匆的跟上了。
他……是有意放慢了脚步么？
林霏霏有点感动，大概是她对他妹妹的倾力相护打动到他了吧。
这可真是个好兆头，如果能慢慢和霍珣处好关系，那之后，她起码能避免和原书男主顾时安再有任何交集吧？
说不定，还能给自己一个完美结局！
林霏霏美滋滋的想着这些事，丝毫没注意霍珣若有似无透射过来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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