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杨曼书是早自习上到一半才进的教室，赵泽诚则是根本没来上学。她走到位置上，眼睛有些红肿，精神状态也不是太好，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子萎靡阴郁的感觉。
午休的时候裴莞把她叫到了学校的花坛边，两个人并排坐着，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裴莞在心里稍稍酝酿了一下，故作活泼的语气“哎，你昨天没事吧？我可不是真的没管你啊，我走了以后去叫了警察的。那种情况我自己怎么帮你啊？”
又接着“你应该能懂我的意思吧？”
其实她倒也不在乎杨曼书到底会不会感激她，她只是觉得自己这好事都做了不留个名也太冤枉了吧？万一杨曼书以为她昨天见死不救很上自己了可怎么办？那她这属实是有点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了。
她看电视剧全都是那主角明明做了好事却死活都不往出说，搞得人家都很上她了以后再扯个几十集来发扬她真善美的无私大爱。她当时看的时候就觉得女主角脑袋一定是有点问题，所以为了防止她好心没好报的恶□□件发生，她觉得十分有必要让杨曼书知道昨天是她去叫了警察救了她。
杨曼书猛然抬头，眼中布满震惊地看向她“那警察是你找去的？”
“是啊，我走以后就到附近找了警察。”
杨曼书的眸光瞬间失色，浑身仿佛泄了气，失力地朝裴莞弯弯清秀的眉眼“谢谢。”
她低下头自嘲的笑笑，原来从头到尾，又坏又可怜的只有自己。她原来羡慕裴莞相貌好，家世好，受欢迎。后来这份羡慕变成了嫉妒，她想凭什么在短短的时间里裴莞就可以那么受欢迎，而她在学校里活的像个隐形人，在家里还要被嫌弃。被自己的亲生母亲一个劲儿的嘱咐受了赵泽诚欺负千万不要反抗，忍一忍就过去了，爸爸的工作还握在人家的手里。这种话听了就觉得很可笑不是吗？就像在揭示着她可笑的人生，像一只蝼蚁一般被别人捏在手里。
其实昨天裴莞无视她的求助的时候，她除了从心底涌出的恨意以外，居然还产生了一丝的慰藉。她想啊，裴莞那么好又能怎么样，在这种时候她还不是胆小自私的见死不救，她又能高尚到哪去？她和赵泽诚一样，都是自以为高贵实则自私又懦弱的一类人。
但裴莞居然告诉自己昨天是她帮了她，瞧她多善良啊！她想恨她似乎都找不到理由。
“裴莞，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就像六月里最晴朗的天。”杨曼书眯起眼睛望着天上几朵漂浮的白云，而她只是阴暗沼泽中的一滩死水。
“我哥哥说过，人活着是要有底气的，一些人的底气来源于家人，一些人的底气来源于你自己，你有多少底气你就活得有多骄傲。”裴莞的声音轻飘飘的，有些悠远。
杨曼书瞧着随风漂浮不定的云朵，眼中一片迷茫“可是，我又不知道我的底气在哪？”
“底气是可以自己挣出来的，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就没有。”
“那你呢，你的底气是谁给的。”
“之前是我爷爷，现在是我哥哥，将来会是我自己。”裴莞想过，裴渡和她并没有血缘关系，养到她成年以后，她就真的要靠自己了。即使裴渡还愿意养着她，她也不能真的让他养一辈子。他会有属于自己的家庭，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孩子。想到这裴莞突然一阵难受，心口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长大也不是那么好。
裴莞站起来走了几步，顿下脚步回头喊道“别怪我之前说你烂泥扶不上墙，你一定想着命运是多么不公平吧。但是，命运这么对你，你倒是刚回去啊。”
等到杨曼书回神，裴莞已经走远了，她望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她应该永远不会忘了裴莞吧，在她十四岁那年，青春刚刚开始的年纪，没有一个心中悄悄喜欢的干净明媚的少年，却有一个骄傲无畏的女孩在她失意黯淡生活中留下了最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午休结束后的第一堂课是宋老师的语文课，年轻的老师讲课都很活泼，她问班上的同学都有什么梦想，叫同学一个一个到讲台上来回答。
轮到裴莞上台的时候，她先是臭美地捋了捋鬓边的碎发，然后清了清嗓子“我以后想当一名当红的女明星，每天都有新衣服新首饰，每天都能拍照，还有那么多人喜欢我，想想就不用太幸福。”
台下一片哄笑，孟摇情跟着起哄道“女明星我爱你！”
裴莞唇角勾起得意的弧度，娇俏地向她抛去一个媚眼。
“行了都别笑了。”宋老师开口打断“那你除了当女明星还有别的梦想吗？”
裴莞摇头“没有了，我就想漂漂亮亮的挣大钱。”
“你这个孩子怎么想法这么懒怠？明天让你家长到学校来一次。”宋怡皱眉，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哦。”裴莞回到座位，觉得她莫名其妙，不是她让畅所欲言吗？自己这想法虽然是没有那么伟大，但是也没碍着她啊？
她拍拍孟摇情的后背“哎，你说她今天是怎么了，平时也不这样啊？”
孟摇情回头小声跟她说“你难道就没发现她这几天就盯着你的错处等着抓你小辫子吗？”
裴莞回忆了一下这几天自己上课背课文被批评，数学课溜号被抓，作文不工整被要求重写这一系列事件，重重点头深表认同“请家长就请家长吧，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放学的时候裴莞在走廊里迎面撞见了宋怡，都撞见了总不好不打招呼，于是她朝她说了声老师好。
她没想到宋怡一改今天下午的态度，微笑着朝她点头问她“今天放学谁来接你啊？”
“我哥哥的助理。”
“你哥哥怎么没来？”
裴莞这回没忽略她眼中的失望，她一向早熟，心里隐隐有个大胆的猜测，于是她对宋怡说“我哥哥工作忙，他明天来学校。”
“好好好，快回家吧！”
裴莞悄悄翻了个白眼，要是真是她猜测的那样，这算什么事啊？
回家后她就径直去了裴渡书房跟他说要请家长的事，那要是真猜对了可真是无辜受累，堪称新版窦娥冤。
“哥哥，明天下午学校有个小型的师生交流座谈会，邀请的都是家长里的精英人士，我们老师让我请你去。”
直觉告诉他裴莞这一脸献媚的表情一定没什么好事，他喝了一口咖啡悠悠问道“是吗？那你们老师还请谁了啊？”
“都说是小型的了那一定没几个人。”裴莞说的含糊不清，毕竟这请家长请的莫名其妙，她也不能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他吧？
“没几个人是几个？”裴渡观察到裴莞乱转的眼珠，更加坚定了这件事不是好事的想法。
“就我，你，我们老师，三人小型会谈。”裴莞索性破罐子破摔“好吧，我被叫家长了。”
裴渡新鲜地挑眉，这种事他倒是第一次，笑吟吟地问她“你在学校犯什么事了？”
“没有，今天上课的时候我说我以后想当女明星，漂漂亮亮的挣钱，她就说我价值观不正确，想法有问题。”裴莞瞧着裴渡到还算是心平气和。
裴渡手上的钢笔在他手上转了一圈“明天几点？”
裴莞：“下午两点。”
“去写作业吧，明天哥哥去学校给你撑腰。”裴渡思索片刻也觉得这个理由请家长有些荒谬，于是安慰裴莞自己要给她撑腰。
裴莞眉间瞬间晕染上丝丝缕缕的笑意，眸子亮闪闪的“谢谢哥哥！”
第二天三人会谈准时准点在办公室召开，裴渡和宋怡面对面坐着，裴莞则站在裴渡旁边，看起来甚是乖觉。
宋怡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耳朵上戴了一对珍珠耳饰作点缀，她本来就是气质型的美女，如今这么额外一精心打扮更显得温婉可人，宜室宜家。
裴莞悄悄抬起眼皮来回打量着宋怡，在心里不屑地轻哼一声，花枝招展。她这几天被找茬果然是因为宋怡想尽办法想见裴渡，都怪裴渡太过招蜂引蝶，她才被殃及池鱼。
“裴先生，今天叫你来是想说说裴莞最近的表现，比如昨天……”
裴渡面色不变，含笑截断话头“比如昨天她说她想当女明星？”
宋怡微笑“是啊，她这个想法有些懒怠了，她说她就想漂漂亮亮的赚大钱。”
“有什么不对吗？裴莞可以选择任何她想做的行业，即使她以后什么都不做，天天在家买买买，我们家也养得起她。”
宋怡一时有些无言，她还能说什么？怪人家家里有矿？但她望向裴渡的眼神逐渐着迷，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如今看来，他又多了一项优点，有钱又舍得花钱。
她理了理额上的刘海压下心里的羞涩，刚想开口，又听裴渡慢条斯理的开口，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漫不经心。
“再说，好看也是资本不是吗？我们家裴莞从小就是人堆里最好看的小姑娘，可能这种感觉宋老师没体会过也正常。”
“扑哧。”裴莞没憋住笑出声来，他这话不就是说宋怡不好看吗？瞧着她瞬间晴转多云的脸，裴莞暗道裴渡果然是来给她撑腰的。
“咳咳。”裴渡把拳头抵在唇边，暗示裴莞别笑得太明显。
裴莞则从袖子里伸出手悄悄扯了扯他的衣摆，裴渡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眼中闪过一缕笑意。
“宋老师还有别的事情要说吗？”裴渡轻挑眉梢，语气中也有了几分不耐烦。
“没事了，没事了。”宋怡可能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变化，略略踟蹰了一下，脸有些微红，一双像含了水的眸子看向他问道“这过一会就快放学了，要不然……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
“我们？”
宋怡怔了一下连忙补充道“还有裴莞，我们可以再聊聊她在学校的其他表现。”
裴渡理了理西装的袖口婉拒“不了，一会公司还有个会要开。”
念在是裴莞老师的份上裴渡还是给了她面子，连裴莞都能看出来宋怡的小心思，像他这种人精怎么可能瞧不出来？
宋怡听出了他话外的意思，表情略有些尴尬，但还是维持着得体的微笑送裴渡出了办公室，看起来有些黯然神伤。
“老师，你是不是喜欢我哥哥啊？”裴莞语气天真，仿佛是她的无心之言。
“啊？没，没有。”宋怡被自己的学生这么问更尴尬了，脸上火辣辣的，觉得丢脸死了，只能口不对心地否认来为自己挽尊。
裴莞闻言若有所思，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幸好你不喜欢我哥哥，我哥哥喜欢的确实不是老师你这样的。”
“那你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宋怡还是好奇问道。
裴莞一脸认真：“我哥哥啊，我哥哥说他喜欢屁股大的，他说屁股大的好生儿子，他以后结婚了如果没有儿子就得一直生，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宋怡的脸色直接变换得像路口的红绿灯，她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未来的丈夫不管条件多好向她提出这个要求她都不会答应的。她没想到裴渡看起来是个精英没想到却有这种迂腐陈旧的想法。
她快速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义正言辞地对裴莞说道“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老师不喜欢你哥哥这样的。”
裴莞装作无辜地点点头“老师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乱想了。”
宋怡长出一口气，拍拍裴莞的后背“快回去上课吧。”
裴莞心中暗喜，虽然她的方法不太道德，但是效果倒是很显著，快准狠，这叫什么来着？死去的裹脚布突然攻击我。
此时正在开车的裴渡突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揉揉鼻子，低语“谁又在背后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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