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入怀

远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朦胧之中。

        林熙收回视线，看见安然依旧在注视自己，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地问她，“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安然撑着下巴，摇了摇头，“脏东西没看到，倒是看到了一只爱哭鼻子的小花猫！”说着拿出纸巾，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轻声问道，“没有告诉老师吗？”

        林熙摇了摇头，想想又觉得不对，于是又点了点头，看着安然一脸疑惑的样子，“我曾经告诉过老师，可是他不信，还说章媛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让我向她多学习学习，你知道吗？我都准备撩起裤腿让他看我膝盖的伤口了，可他依旧坚持我是在冤枉同学！”

        闻言，安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有伤口？在哪里，让我看看！”

        林熙看她担忧的样子，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早就不疼了，我没事！”

        安然松开她的手，没再多说什么，此刻，小雨已经松松散散地停了，院子里散发着潮湿的水汽，倒是与她的心情一般，说不上来很难过，只是莫名想打人，安然微微喘着气，焦躁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大概是很多年没这么生气了吧！这种感觉让她既熟悉又陌生！

        良久，她看向林熙，舌头发涩，她悠悠开口，“如果她们再欺负你，你就说你是我朋友！”在林熙难掩惊喜的目光中，她又加了一句，“欺负我的朋友，我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你不是什么垃圾，你是我的朋友，我看她们才是一群仗势欺人的垃圾！什么货色！”安然义愤填膺，然而，比起生气，她更心疼面前的女孩。

        林熙怔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觉得激动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内里夹杂着无法言说的感情，只觉得一颗心快要跳出来了，可她按捺不住！

        她扑上去紧紧抱住面前女孩，抱住她的明月。

        这下倒把安然弄懵了，她还以为林熙是想起过往的委屈，所以急需寻求安慰，越想越觉得是，安然轻轻拍了拍林熙的背，听见肩颈处传来细微的抽噎声，更是轻手轻脚，一动也不敢动。

        很久很久以后，林熙回忆往事，那段晦涩难言的高中阶段，她是唯一一抹亮色。

        安然离开后很久，林熙一直重复回忆着她对自己说的话，“朋友”，她反复琢磨这个字，只觉得心境越发开朗，不知不觉间脚步都变得轻飘飘的。她迈着欢快的步伐走进教室，一如往常，教室里沉闷诡异，章媛她们看见她就像见了鬼一样，也不敢再说话，只瞬间埋头做自己的事。

        林熙内心冷笑，面上却没显现出来，和往常一样，她依旧做一个没人关注的小透明。

        过了很久，林熙依稀听见前桌在推搡着什么，窃窃私语，让她觉得心烦意乱，但她没多说什么。就在这时，周灿仿佛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慢吞吞转了过来，一脸假笑看着她，怯懦开口，“你认识沈安然？”

        “我朋友！”说着，她将桌子向后拉了一下，周灿靠着桌子的身体一下子失去支撑物，险些翻了下去。

        林熙拿出练习册，继续埋头做题，时不时转动几圈笔，当感受到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不见之时，她心底冷笑一声，一群欺软怕硬的货色！

        周灿和章媛此刻就像吞了苍蝇一般，哽在心头，谁也不知道这怎么回事，只得乖乖回到窝里假寐！

        教室里异常安静，晚自习时，频频有同学假装拾笔，偷偷朝后看，一节课过得十分诡异！

        第二天元旦放假，林熙坐着熟悉的那班车回家，一路上，她细细琢磨，原来坚定的决定此刻却有了那么一丝松动。林熙看向窗外，树欲静而风不止，光线微弱，阴风怒号，明明上午还天气大好，临到放学却瞬间变了脸。

        大巴猛然刹车，林熙身体往前栽了栽，又重重拉回靠椅上，车上又上了几个人，林熙往里挪了挪，倚着窗户，有个人在她旁边坐下，周身的冷气扑面而来，虽然穿着厚重的棉服，她还是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揉搓着冰冷的手背，待慢慢回温后，双手插兜，让自己尽量缩成一团。

        恍恍惚惚间，她听见好多人在说话，操着一口熟悉的口音，同车上的人唠嗑，一会说什么“鬼天气”，一会又说自己家里的烦心事，司机偶尔也会高声回应一句，在众人嬉笑怒骂间，大巴距离宁城越来越近。林熙揉了揉眼睛，神色慵懒，眼神惺忪，她拢了拢身上棉服，看向窗外，北方的冬天，黑夜总是来得早些，此刻天空已经透不过一丝亮光，路上车辆打着刺眼的光缓缓驶过，路灯昏黄，周身泛起一层层柔和的光晕，温柔到了极致。

        几经辗转，冷风萧瑟，林熙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小镇，路过万家灯火，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她看见了归途的终点。说起来，回家的路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在几个小时的颠簸之中，她想起了很多事情，妈妈灯光下的温柔呵护，父亲牵着她的手走过长街漫漫，在漫长的岁月里，她不曾受过半分苛待，然而，离家的这几个月，她感受到了生长在犄角旮旯里的阴冷潮湿，不见星光的漆黑长夜，也曾经用力反抗，可每一次无功而返后就开始新一轮的自我怀疑，直到遇见安然。

        然而此刻，她站在家门口，心情却愈加难以言表，如果她再次提及转校，如果父母同意，如果她成功摆脱过往的一切羞辱与不堪，那她，还能再见到安然吗？

        在夜凉如水的寒冷里，她犹豫了很久，组织好的话被一次又一次地推翻，无数次挣扎过后，她下定决心，推门而入。

        屋内灯火通明，她看见了父亲母亲的透过窗外的身影，依偎在一起，仿佛在说什么悄悄话。林熙哑然失笑，背着书包准备进去。

        “你一会早点回去，我女儿马上就回来了！”猝不及防，她听见了屋内女人温柔的声音，准备推门而入的手冻结在原地，林熙猛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你女儿你女儿，就知道你女儿，我们这样也不是事，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告诉她我们的关系？要不然每次她回来我都得像做贼一样！”陌生的男人一肚子抱怨。

        “好了好了，她一学期也回来不了几次！”女人轻声安抚着男人，极尽温柔小意。

        林熙的心瞬间冻结成冰块，一寸一寸碎成冰渣子。此刻她听见屋内男人女人的交谈，只觉四肢冰冷僵硬，在凄冷寒风下，她渐渐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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