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走投无路

但是，那又如何，岑灵的娘已经去世了，知道答案的人已经不在了。

        虽然岑灵的娘已经告诉过他答案，可他并不完全相信。

        男人就是如此，自己三妻四妾很正常，还很自豪，但女人若是有一丝不守妇道的嫌疑，那便是天理不容，对他是天大的背叛。

        他对自己的魅力还是很自信的，一直相信岑灵的娘亲爱自己爱得不可自拔。

        是以，他既怀疑岑灵不是自己的骨肉，却又矛盾的相信岑灵是自己的骨肉。

        那种又爱又恨的感情，让他虽然知道岑灵一直在受阿春的虐待，但是却一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翌日清晨，岑灵醒来发现昨夜并不是梦，自己真的盖了被子，虽然摸着手感粗糙，却厚实保暖，盖在身上甚为暖和。

        还有，处处漏风的窗户，也糊上了窗纸。

        看棉被上熟悉的图案，低劣的质量，还有糊窗户纸的手法，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岑临江所为。

        奈何，她并不感觉到半分的高兴与感动，因为已经迟了。

        谁都不能改变她要杀了阿春的决心。

        阿春是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

        门外响起了扣门声。

        如此有礼貌，不是阿春。

        声音如此轻，不是阿爹。

        定然是岑楠。

        “进来！”她也不起身，也不下床，就那样躺着，就想看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岑楠推开门，然后蹲下，端起了放在地上的水盆，摇摇晃晃走进来，水盆里的水，随着他的步伐，晃出来了一些，溅湿了他的衣袖。

        他把水盆放在床头的凳子上：“姐姐，我打水来给你洗漱了。”

        岑灵一言不发，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岑楠站在一旁，双手捏紧又松开，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干脆转身出去了。

        看着他反手关上的门，岑灵仅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便起身洗漱了。

        能如何，他不过是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奢望他能明辨什么是非，护着娘亲不过是他的天性。

        她将将把洗脸用的帕子挂起来，岑楠便又复转回来，停在门口许久，似在建设心理准备。

        岑灵坐在床前盯着门口，等着他。

        “吱吱……”三长两短的老鼠叫声传来，岑灵笑了，心中的憋闷，委屈，就在这一刻释然了。

        她走过去开了门：“楠儿，进来。”

        岑楠想不到她会如此快就过来开门，瞧见她的那一刻，还有些微愣，继而笑嘻嘻地端着早饭进来。

        “姐姐，你先吃饭。”他把早饭放在桌上，又去搬来了凳子，可凳子怎么放都不平，他左瞧右看，找来一块木板把凳子垫平。

        看他如此献殷勤，昨日之事，岑灵决定让它随风散了，她朝他招手：“楠儿，你过来一起吃。”

        岑楠也搬来一张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因为凳子的脚不平，摇晃了一下，他差点摔了，赶紧抓着桌沿嬉皮笑脸地看着岑灵：“姐姐，昨日的事，我很抱歉，我……”

        “先吃饭吧，这是谁煮的早饭？”岑灵打断了他，握着筷子，看着桌上的饭菜。

        一碗糙米粥，一小碟咸菜，还有玉米饼子和辣黄豆酱。

        “粥是阿娘煮的，其余的是我做的。”岑楠有些忐忑的看着她，知晓是阿娘煮的，姐姐会不会不吃？

        不过，他算是白担心了，岑灵很快便吃完了早饭，收拾好碗筷出去洗了。

        他其实也猜不明白岑灵心中是如何想的，但是只要姐姐肯吃饭，那便好了，说明姐姐已经不计较昨日之事了。

        岑灵出门的时候，没有瞧见阿春，也没有瞧见岑临江，倒是在拐角处遇上了婶母，许秋莲。

        从昨夜开始，又下起了雪，也不知她站在这儿多久了，身上落了一层雪花，较之岑灵上一回见到她，清减了不少。

        “婶母？你怎会在这儿？你来寻阿爹吗？阿爹已经出摊去了。”岑灵走过去，竟手上的油纸伞举到她头上，另一只手轻轻帮她掸去肩头的落雪。

        许秋莲不知冻了有多久，嘴唇有些发青，脸色苍白，她一开口便哈出了一口白气：“灵儿，婶母知道不应该再来麻烦你的，可是请你救救君儿吧。”说着，她就跪了下去。

        对于她的举动，岑灵始料未及，一时反应不过来，反应过来时，许秋莲已经跪在雪地上了。

        “婶母，你先起来说话，堂弟真的病得如此严重？”岑灵将她扶起来。

        许秋莲，站起来便开始落泪，哭一声说一句，声泪俱下。

        岑君跟着邻家小孩去河中凿冰洞钓鱼，一时不慎落入了冰洞里，所幸正好有人路过，将他救起。

        可自那之后，他便一病不起，整日里昏睡不醒，日渐消瘦下去。

        然，找了许多大夫，家中积蓄都花光了，左邻右舍都借了个遍，仍旧不见起色。

        大夫说了若是停药，那便真的是必死无疑了。

        岑临山无法，去找岑临江借钱，家中只有阿春在，阿春自然是不肯借的，他便到镇上去寻岑临江，也没借到钱，却不料遇上了岑灵。

        他抓了药回去，岑君吃了仍旧不见起色，听人说有一个江湖郎中医术了得，妙手回春。

        他们便带着岑君去了，结果竟是一个骗子。

        不仅岑灵借的钱都被骗光了，就连许秋莲最后一件嫁妆，她娘留下的遗物，一只银簪子都被骗走了。

        眼看着今日，岑君便要断药了，许秋莲无奈，只好过来寻岑灵，希望她能帮帮忙想想法子。

        岑灵听了一时也别无他法，虽然生气他们被人骗，但是身为父母的，到了那个境地，只要是个希望，他们都想尝试一下，算是走投无路了。

        是以，只能怪那个骗子太可恶，太缺德了，连救命的钱都骗。

        “灵儿，你一定要帮帮婶母啊，婶母真的没有办法了，不然也不会再来麻烦你。”许秋莲又一次想跪下。

        这一回，岑灵有了准备，赶紧扶着她：“婶母放心，大家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先回去等着，午时之时，我会过去看君儿的。”

        “有办法吗？”许秋莲不放心，这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了，若是岑灵都没有办法，那她的君儿就真的没有救了。

        她倒是忘了岑灵也不过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孩子，只是见岑灵一出手便是十两银子，她便下意识的觉得岑灵一定有办法能救到岑君。

        把许秋莲送走之后，岑灵赶紧朝着山洞走去，她要去找纳兰逸之，她知道，他一定有办法，委实不行，再跟他借十两银子就是。

        两人走后，阿春从篱笆门后面走了出来，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昨夜刚修剪完的指甲硬是插进了手掌心里，鲜血淋淋也不觉得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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