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难言之隐

岑临江因为她的态度感到生气：“你就算再怎么需要钱，也不能将你娘留给你的东西拿去当了，再之，如此寒冬腊月，你要盖什么？”

        岑灵彻底心寒了：“你觉得是我拿去典当的？那可是我娘留给我最后的一件东西了。这个家里，除了我，还有谁记得她？阿娘的灵位，谁藏的？阿娘的衣服，谁扔的？阿娘留下的钱谁抢走的？阿娘在这个家里的痕迹，又是谁抹去的？是我吗，还是你？”

        “因为你，阿娘死不瞑目，因为你，我活得生不如死，我娘嫁给你就是她最大的错误，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成了你的女儿。”

        “你说你，娘子娘子护不住，女儿女儿不爱护，除了你的面子与阿春，你爱过什么？你配为人夫配为人父吗？”

        因为自己可能的不久于世，因为一直岑楠不辨是非，因为阿春一再刁难，她心中所受的气，一并迸发了出来。

        岑灵突然的爆发让岑临江愣了一下，继而火冒三丈。

        是谁给这个丫头如此大的胆子，竟敢这样跟他说话。

        “啪”的一声，岑灵挨了一巴掌。

        门口的阿春听到这一声巴掌声，乐得捂住了嘴，角落里的岑楠，扒着墙角，看着阿春竭力忍笑而耸动的肩膀，低下了头，自己这一回，好像也做错了。

        阿春发现了他的身影，避免他惊动了里面的岑临江，赶紧拉着他走了，虽然听不到后面的发展，但是岑灵被打了，她就高兴。

        她带着岑楠去吃晚饭，岑楠食不下咽，她却吃得津津有味，还吃了两大碗面条才停手。

        岑楠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哪有刚刚受了巨大惊吓的样子，再一次觉得自己这一次错的离谱，他就不该不问青红皂白的，他明知他这个娘的秉性。

        他放下了筷子，直接回房了。

        “楠儿，你这么快就吃饱了？这孩子，碗还是满的呢，别浪费了。”她又将岑楠碗里的面条吃得一干二净。

        岑灵捂着脸，直视着岑临江，眼眶虽然红了，却也没有落泪，眸中没有悲伤，没有怒气，清清冷冷，什么都没有。

        正是如此，岑临江被她看得面有愧色。

        他看了一眼自己方才打岑灵的手，一出手他就后悔了，这是第几次了，这样打她，是第几次了。

        “欺世盗名，枉为人父……”那一日，李家媳妇说的话，莫名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自己这些年究竟都做了什么，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一直喊他做爹的孩子。

        他想说什么，但是岑灵已经转过脸去，不再看他。

        寒风从窗户里带进了几片雪花，他看了一眼岑灵瘦弱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岑灵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就像决了堤的坝，止都止不住，怎么都擦不完。

        她打了一下自己的膝盖：“哭什么，你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吗？有什么好哭的，能不能出息一点，呜……”可是眼泪仍旧忍不住，她把脸埋在双膝间，嚎啕大哭。

        门口的岑临江听着那哭声，感受到了里头的哀伤与失望，无声地走了。

        “相公，你回来啦。”阿春躺在床上，眼眶红红，一脸委屈。

        “嗝”突然的饱嗝声，让她赶紧捂住了嘴，假装哭泣。

        岑临江其实已经听到了，阿春是什么秉性，他最清楚不过了，可他还是听信了她的一面之词跑去质问岑灵，虽然没质问成，但是无论如何，岑灵今夜是确确实实地挨了自己一巴掌。

        想起岑灵方才的话，不消说，棉被的事，自然也是眼前这个女人所做的。

        因为岑灵说的那些事，每一件都是这个女人做的，她怨恨岑灵的娘亲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把床尾那床棉被拿来。”他指着床尾，看着阿春。

        “嗯？相公你要棉被做什么？”阿春一时还转换不过来，此时，他不应该是过来安慰她吗？

        “拿过来，还有，灵儿那里，你消停消停，为夫说了多少回，家和万事，你再不长记性，你就先回娘家住一阵吧。”岑临江抱着棉被出了房门。

        阿春看着他远处的背影，气得一掌搭在床沿，痛得她嗷嗷大叫。

        岑灵哭累了便靠着墙睡去了，梦中不知是谁抱她躺平，盖了棉被，破烂的窗口也不再有寒风吹进来，暖和的像是在烤火。

        看着她泪痕还未干的小脸，岑临江把手里的浆糊与窗纸放下，把她脸上的泪痕抹去，才发现那个红肿的五指印。

        这些年，这丫头，究竟都经历了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也有他的难言之隐

        岑灵出生的时候，算日子，提前了整整一个月，岑灵的娘说是早产。

        他问了接生的稳婆，得到的回答是，这是一个足月的孩子，稳婆说得斩钉截铁：“老太婆我接生了二十年，足不足月我一眼便能瞧出，你不信可以去请大夫过来检查，若是我说错了，往后我不再做接生的活。”

        可他再问岑灵的娘，她却哭了：“相公，你说得这是什么话，你不相信我？是不是我给你生了个女儿，你便要找这样的借口休了我，可以，如此我现在便带着孩子离开，你我往后两不相干。”

        看着她才生下孩子，连床都起不来，虚弱无力的身体，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回想她生产之时，稳婆几进几出告诉他孩子难产，大人孩子极有可能不保的情形。

        他也知是自己过分了，不管如何，都不该在这个时候，此种情况谈论这些。

        但是，这事并未过去，一直在他的心底压着。

        一日，遇上了旧相好阿春，两人喝酒闲聊，他将此事说了出来。

        阿春说，莫不是成亲之前便已经怀了身孕？

        阿春说得多，他也就将信将疑，但是直到岑灵的娘死去，他都未得到确切的答案。

        每每他看着岑灵，脑海中总是有一个念头，她的娘亲有可能骗了他，岑灵并不是他的亲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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