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栀子花
少临爽朗的笑了起来：“阿笙该不会是让我给你做烤鱼吃吧。”
“这一点儿也不好玩，竟然被你给看出来了。”
“你这丫头，就知道你馋，那本殿就委屈一下自己，勉强陪你了。”
待龙芷回来后，笙时不解的看着她：“你跟我什么时候这般没默契了，我让你把他带过来。”
龙芷一愣：“阿笙，这不好吧。”
“我说去就去。”
只一会儿，龙芷就将他带了过来，笙时一手托腮看了阿玖好半晌：“阿玖，你这不闷吗，将斗笠和面具去了。”
阿玖甚至颤抖了一下，心中绞痛，道：“阿笙，我……能不摘吗？”
笙时只是浅浅一笑：“你什么时候学会和我顶嘴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我听阿笙的。”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根手指都在拒绝，可最终还是将这两样东西摘了下来，谁也不知道他的心早已沉入谷底。
待摘下之后，他不敢去对上少临审视的目光，少临却是将他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通透。
然后大笑起来：“阿笙，我早就说了他不是那个逃犯，那个人早就被我斩立决了，你还不信。更别提我那个朋友了，平日里只会吃了睡睡了吃的，和他一点也不像，长相更是天差地别。”
“你说的是真的？”她有些诧异。
少临极其认真的道：“我还能骗你吗？就是不知道这位公子为何说自己长的丑如夜叉啊，我看明明长的挺好的。”
阿玖扯了下嘴角：“只是怕吓着殿下，多谢殿下夸赞。”
笙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中竟松了一口气。
于是，四人行变成了五人行，热闹还是如先前那般热闹，只不过却像是变了许多。
一路上，笙时把她在玄海森林里经历过的许多有趣的、好玩的事情都给他讲了一遍，包括自己是如何遇到苏羽的，如何在朝确山修炼，以及在川中镇遇到了容元。
只不过阿玖自那之后，一句话也不跟她说，沉默寡言的，笙时知道他在怪自己，每次想去安慰他，他总是躲在一边。
只是没再戴那个面具，少临也是一样，好像他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自那之后，阿玖只找过她一次，问她：“阿笙，你为什么要将我推出去，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
笙时是这么回答的：“救你，是我的私心，因敬佩你挣脱这世间的枷锁，于黑暗中为自己开辟一条路，走连我也不曾设想过的道路。推开你是理智，我不可能去做对冥界不利的事情。这并不冲突。”
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玄海森林也被他们给逛了个遍，容元交代他们的事情也差不多办完了。
这整个玄海森林已经全然被黑雾笼罩，刚开始还好，这一路走来，他们只能沿着溪流前行，谁让这玩意儿最怕水呢。
接下来，便是要回川中镇向容元复命。
笙时说的津津有味，乐此不疲：“我跟你讲啊，我那个师尊就跟一尊菩萨一样，无欲无求，和他说话就像是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我每次和他说话都快急死了，他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不，应该说是和尚更为贴切。”
少临偷笑：“没想到阿笙也能碰上对手啊，想必那山乐居没少被你折腾吧。”
她将下巴一扬，神色颇为骄傲：“那是，山乐居可没少被我给拆的稀巴烂，我拆完苏羽拆，苏羽拆完我拆，师尊可没少头疼，还有那个蓝艾，老爱耍我，也是被我教训的够呛。”
“就知道阿笙这性子，不会这么容易的被欺负。”
可没过多久，笙时便笑不出来了，停下了脚步，就像是一块儿石头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少临关切的问道：“阿笙，你怎么了？”
笙时看着手边的灵鹤，道：“我们上次和师尊联系隔了多久。”
被她这么突然一问，龙芷也愣了神，突然一片恍惚，也着实记不大清楚了：“好像是六个月前？还是五个月？”
这时，许久没有出声的阿玖说：“是七个月零十三天。”
笙时喃喃道：“七个月零十三天。回山乐居。”
这灵鹤在她指尖不断盘旋急的不行，她认得，是师尊的那只，这正说明了一件事，川中镇出了事，更准确的说，是容元出了事。
往更深处去想，先前容元说让他们出来将玄海森林都走一遍，并将那些沦陷的地方告诉于他，这是不是也是容元事先找好的借口。
顾不得多想，几人便立马回了川中镇，当他们回到那里的时候，整个川中镇都变成了一片废墟，往日的种种，皆不复存在。
她心底一沉，感觉就像是整个人掉进了冰窖一般，浑身发凉，只是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句话。
深入川中镇的时候，所有的地方都已经沦陷，无一例外的被黑雾笼罩，再这样下去，就连她自己也会被黑雾侵蚀。
少临上前拉住她：“阿笙，你疯了不成，如今整个玄海森林都被黑雾笼罩，里面更是怨灵无数，这些黑雾会吞噬人的心智，若你冒险进去，会出事的。”
笙时猛地甩开他的胳膊：“你若贪生怕死那你就别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的心中就像是被一颗大石头压着一样，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们谁都拦不住笙时，在她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黑雾之中时，第一个跟上去的人，便是阿玖。
少临担忧笙时，也跟了上去。川中镇于他们四人而言，意义重大，又岂能是轻易被阻拦的。
可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山乐居他们根本就进不去，川中镇的怨灵一个一个的朝他们涌来，根本难以招架，更别说靠近山乐居了。
笙时凭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山乐居的方向。她只能祈求，祈求山乐居一如往昔，可川中镇已然沦陷，山乐居又岂能例外。
不出所料，山乐居内也是一片黑暗，黑雾最为浓烈，压得她几欲窒息。
往日川中镇，山乐居那一张张活生生的面孔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如今却都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空气中到处都散发着腐臭的气息，以及，不断攻击的怨灵。
这些怨灵原先都是山乐居的人，赶过来的阿玖将他们都击退了去，悄声的护着笙时，就怕她受到这些怨灵的袭击。
忽然间，笙时被地上的尸体给绊倒了，也就是这一绊，她才发现了地上的一样东西。
是一块令牌，和原先在裘新手中的令牌一模一样。起初她还以为是不小心掉出来了，可后来却发现，根本不是。她死死的抓着这块令牌不放，眼中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先前的刺杀是这样，如今川中镇变成这副模样也是因为这块令牌。
是了，师尊曾说过，只要有他在，川中镇就绝对不会有事，师尊可是经历过上次玄海森林开启的人，如今川中镇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小小的黑雾而变成这般。
一定是有人，有人对川中镇下了死手，一定是这样的。笙时看着这枚令牌，手逐渐握紧。
阿玖扶着她站了起来，笙时笃信蓝艾他们还活着，就算蓝艾出了事，容元也不会出事。可灵鹤也联系不到容元，一切一切都似是一场梦。
阿玖连忙将她按在怀中，眼中带泪的安慰着她：“阿笙，你放心，容先生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的，你忘了容先生说过的，这玄海森林根本困不住他，兴许是他出去了也不一定。”
笙时道：“我知道他死不了，但我只是想要知道他的下落，还是说，这又是他的一个计谋。”
忽然间笙时推开了阿玖，手中执剑，对着阿玖，又将那令牌给他看，淡淡道：“阿玖啊，你可还是在怪我？怪我将你推给少临？”
阿玖拼命的摇着头：“没有，我知道阿笙心有顾虑，我从来没有怪过阿笙，从来没有。”
“阿玖，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那些人一直在追杀你，只要你说，我就会信。”
可阿玖却是什么话都不说，那些怨灵一个个的朝着阿玖袭来，他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嘴角溢出了猩红的鲜血。
“我不能说。”
笙时的脾气也上来了，声音高了些许：“我说了，只要你说我就会信，你为何还是不肯告诉我。之前你怪我不问你，我问你了你也不说，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我的耐心，更是躲我躲了这么多年，当我是洪水猛兽吗？”
“阿笙，对不起。”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
笙时气的又哭又笑，身穿红衣的她，加上那一双猩红的眼眸，多了几分邪气：“阿玖啊阿玖，你说我哪件事对不起你了，我救了你，为你耗了半条命制作听风，我非常怕水，却入洞海海底，只因那里有重塑灵核的归元硫，因为我觉得我愧对于你。”
她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水：“是。我是弃了你两次，可后来我为了赎罪，即使我没有将灵核给你，也是毫不犹豫的扎了自己一刀为你取心头血，我哪里对不起你了。那些人来追杀你，哪次不是我们替你挡了回去，难道你以为我想将你交给少临吗？我不想的，可我不能给冥界添麻烦。阿玖，我不明白，你就那么的不信我，不愿告诉我你的身份，到头来换来了一句，对不起？”
阿玖拼命的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阿笙，我没有不信你，你相信我。”
“相信？”
笙时扬起下巴，试图将眼泪收回去，可无奈根本无济于事：“好，若想让我相信你，那就回去后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她或许真的是个坏人，坏到将阿玖推出去，坏到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再给他希望。
不过幸好少临说不认识阿玖，她的心里也少了分罪孽。
她知道，自己很坏，很坏很坏。
“阿笙，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是这个样子，我不知道。”
“阿笙，你冷静下来，这黑雾会吞噬人的心智，你不要受它们的影响。”阿玖拼尽全力击退那些怨灵，跌跌撞撞的跑到她的身边，可却被她一掌推开。
“走开，那些怨灵冲我来了，受伤了照顾你的还是我。”
阿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副模样，红衣红眸，多了几分邪佞与戾气，诚如是冷静的笙时，也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侵蚀心智。
笙时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是曼珠沙华之力。
她心中多了几分惊喜，也就是说，容元还活着。她就知道，那姓容的怎么会这么容易死。
是了，曼珠沙华是一切生灵的克星，她记得哥哥说过，怨灵也是灵，曼珠沙华照样能够压制，乃至净化。
她连忙盘膝而坐，运转周身法力，召唤曼珠沙华，额间一闪一闪的，隐隐约约看去，像是曼珠沙华的缩影。
阿玖慌了：“阿笙住手，你在做什么！”
可此刻笙时的周围有曼珠沙华的结界保护，还未近身就被这结界击中，赶来的其余三人看到这一幕也是十分骇然。
只见上空浮现一抹巨大的曼珠沙华，像是法阵一样，以笙时为中心，周围皆变成了一片红色花海，且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扩散。
几乎是瞬间，整个川中镇的怨灵皆不复存在，黑雾也随之消失，川中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不过这次，是真的很安静，安静到，没有一个生灵。
他们身上也是狼狈的很，龙芷道：“糟了，她这是要用曼珠沙华净化整个玄海森林的怨灵，再这样下去，她会撑不住的。”
笙时经常游走六界，为那些怨灵净化灵魂。因为在她看来，所有的亡魂都该有个归宿，不该是这般的结局。
少临立马盘膝而做：“我们四个护法，帮助阿笙。”
俗话说的好，坏事成双。
就在笙时施法之时，方才刚明朗的天空此刻又是被一片乌云笼罩，轰隆隆的雷声响彻整个玄海森林。
龙芷道：“阿笙，是你的天雷劫。”
笙时抬头看了看，苍白的笑了笑：“真好，那我就趁着此时毁了这灵核。”
她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去管那些天雷，对他们说：“帮我拦着这天雷，一刻钟就好。”
虽然曼珠沙华在她法力的催动下蔓延极快，但若想铺满整个玄海森林，还需要一刻钟的时间面若这黑雾不完全净化，则又会卷土重来，那么她这一切都白费了。
苏羽急忙站起身：“先前你替本神君抗了几道天雷，如今也该轮到本神君抗天雷了，不就是三十三道吗，本神君撑的住。”
笙时现在没有那么多心思和她嚷嚷：“走开，这天雷我有其他的用处。”
“本神君才不管这些，你的命，远远胜过一切。”
笙时厉声喝道：“苏羽！你们给我听着，若我的天雷少了一道，我立马死给你看！”
少临也道：“苏羽，天雷一事阿笙自会承受，阿笙说了，我们帮她拦一刻钟。”
苏羽也豁了出去：“本神君今日就算是豁出我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出事！”
待一刻钟后，整个玄海森林到处都铺满了红色的曼珠沙华，成了一片花海，而这黑雾正在慢慢消散。
要不了多久，玄海森林便会大开，而笙时要做的，便是在出口开启之前，晋升仙君。
方才他们已经将这天雷悉数拦在半空，一旦他们放手，三十三道天雷便会瞬间落下，笙时刚耗尽心力将这些黑雾净化，此刻曼珠沙华并未收回，若是稍有不慎，便会魂飞魄散。
龙芷用尽全身法力支撑天障，此刻脸色发白，其他几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阿笙，我们还能再拦一会儿，你先调息。”
要说这其中最为凄惨的，莫过于阿玖，他本身实力就没有其他三个强，此刻却是着实拼了命的在为阿笙护法，隐隐约约之中能看到他那晃动的魂魄。
笙时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眼睛盯着那天雷不放：“我准备好了，放手。”
接着，三十三道天雷悉数涌进她的体内，而这巨大的冲击笙时根本无力抵抗，硬生生的承受了去，瞬间口中鲜血四溅，跪倒在地。
一股腥甜的感觉不断上涌，口中不断的有鲜血喷出，将她身上的红衣染的愈发鲜红，笙时只感觉到自己浑身像是被撕裂一般的疼痛，浑身都疼，胳膊疼，腿疼，骨头疼，就连带着魂魄也是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魂飞魄散一般。
原来，三十三道天雷入体碎掉灵核，是这么一个感觉。
阿玖的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着实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糟了，阿笙的灵核碎了。”
笙时的神识逐渐涣散，直挺挺的朝着地上载去，她看到阿玖不顾性命的冲了过来，在昏迷之前，她仿佛听
到自己说着最难听不过的话：“别碰我……”
她其实是想说：别碰我，我疼来着，可后半句怎么也没说出口。
阿玖想要上前接住她的脚步却由此停了下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少临将她揽入怀中。
随后，他嘴角溢出一大片血迹，本来习惯将血咽下去的他，此刻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了，因为实在是太多了。
龙芷见了他这副模样也是吓了一跳：“阿玖，你疯了，竟然以灵魂为阿玖护法。”
阿玖边说边吐着血：“我自……自知法力低微，会拖后腿，若不……若不如此，阿笙会出……出事的，我不能让阿笙出事。”
说罢，便晕了过去。
这边笙时刚结束，天空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笼罩着整个玄海森林。
苏羽调息后，双眼满是兴奋：“玄海森林，开了。”
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到漩涡之中，眼见着漩涡越来越小，
少临连忙将笙时抱在怀中：“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当他们前脚刚出玄海森林，下一秒出口便已然关闭，消失的无影无踪。毫无疑问，若是他们晚了一步，便会被困在玄海森林之中。
在玄海森林外，颂归早就在这里等候，先前他发觉玄海森林有异象，便知晓玄海森林即将大开，早早的就来了这里。
却看到少临抱着笙时走了出来，他连忙上前将笙时接了过来，皱眉问：“阿笙这是怎么了，为何是这般模样。”
少临将笙时交给了颂归，脸上满是忧心：“颂归，快，不知为何偏生要碎掉灵核，快带她回去。”
颂归质问道：“龙芷，我让你们去找容元，容元呢，为何他不护着阿笙。”
容元在，这玄海森林又何时用的了阿笙来净化。
龙芷顿了顿：“容先生他，不见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颂归沉默了许久，他看向怀中的妹妹，对少临说：“少临殿下，你也看到了，小妹昏迷不醒，我得赶紧将她带回冥界疗伤，就不和你多说了。”
少临本想和他一起去，却不曾想天帝早已派人来接应他：“殿下，天帝命我等来此恭候，殿下请。”
无奈之下，只好跟着他们回去，“我去向父君要些灵药，再来看阿笙。”
“有劳殿下费心了。”
苏羽此时走到颂归身边：“苏羽见过颂归殿下，族中还有急事，先行告辞。”
说罢，像是一阵风一样的消失在原地。
“龙芷，做什么呢，怎么还不走。”
“颂归殿下，我这就走。”方才出来之时，明明是她带着阿玖一起出来的，可如今却偏偏连个影子都没见到，他如今重伤未愈，又能去哪里呢。
可此刻阿笙的伤势最重要，方才她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任何踪迹，就连附近也没有阿玖的气息，便不再去想。
兴许是他自己离开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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