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群戏
紫阙表情前一刻还精彩万分，此时听连阙说完话后，他像是抽了魂，整个人有些失神，他颓坐在地上，喃喃道：“我尽力了，我真的有很尽力找……”
看着紫阙这般模样跌倒在地，红昭道：“师父！”
连阙目光落在沈霁身上，道：“紫阙乃是你娘的灵宠，你可曾知道？”
沈霁当然是不知道的，连阙也不等他回答便继续道：“当年你娘毅然决然离开此地，丢下魔宫和她的灵宠不知所踪，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在等他。”
沈霁道：“斗胆一问，你和我娘又是什么关系？”
连阙沉沉笑了笑，道：“斗胆不必，莎玲与我，乃是主仆。”
连阙的声音缓慢，一字一句道：“莎玲乃主，我为仆。”
沈霁目光一顿。
连阙说完，他目光偏移，道：“真不听话。”
另外一边，段仇君他们趁着沈霁和连阙说话吸引其注意力，慢吞吞往外挪，那头段家人接应，接到人就往外溜。
就在连阙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不被发现，黑雾闪过，那些人被震得四散。
一名天玄门弟子反应过来后快速奔至段仇君护住其身道：“公子请放心。”
连阙的声音在上方道：“来者即是客，何必如此着急走呢。”
那名天玄门弟子道：“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我们公子伤成这样，还好意思说是客人！”
沈霁认出来了，那名弟子正是不久之前他们在八卦阵中沈霁第一次反应过来堵风口呼吁天玄门的人帮忙，这人正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将本门派的人往每个风口丢。
那动作，是个狠人。
那名弟子怒目而视，完全不畏惧眼前人，沈霁瞧他眼神无惧生死，倒是个有骨气的人，刚想开口，却被人打断。
被打倒在地的凌云颤颤巍巍撑起一只手，随后他起身，对那名天玄门弟子道：“兄弟，你这话可说错了啊！”
凌云两只熊猫眼眼眶够黑，沈霁抬眼看去竟一下子找不到他那黑溜溜的眼睛在哪里，直到看到了眼白……
他一边脸被打的肿起，如今这般说话，颇有些喜感。
那名天玄门弟子道：“为何？”
沈霁心底叹道：这好好一张美人脸啊，就凌云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到道修界转一圈，那估计身上连朵桃花根子都没得咯。
正想着一抬眼见萧漓的视线，方才一打斗，萧漓头发也有点乱，一缕青丝落在耳侧，沈霁望过来，刚好遮住了那侧的痣，沈霁的目光在他耳廓上停留一瞬。张了张嘴，萧漓却先偏开视线。
凌云一瘸一拐走至那名弟子身前，与萧漓这么一对比，他现在的形象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评价。凌云上下打量一番道：“你们段公子来我们这里时，就已经这一身病了。”
那名弟子道：“病？”
凌云点头道：“对啊，这肉眼就能看出来的吧，你看看我，我身上的伤，再看看你家公子，哪个是伤你总分的出来吧！”
那名弟子：“……这怎么能一概而论。”
凌云道：“怎么不能了！？”
段仇君道：“咳咳，他说的没错。”
那名弟子道：“公子！”
段仇君道：“阿乐，这位公子所言不假。”
他靠着“阿乐”缓缓站起身，站好之后抿了抿唇，沈霁眼尖见他的嘴唇抿的发白，整个人似乎抽了力，找不到支撑物便难以站立。
沈霁微微蹙眉，道：“段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段仇君抬起头缓缓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沈霁只觉得格外沉重，明明才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这一抬眼看过来时却全然无那种属于这个年龄段天真懵懂朝气蓬勃，反倒眼底如一潭死水，死气沉沉。
这种眼神沈霁很熟悉，对视的一刹那，沈霁浑身僵硬。
一种格外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沈霁嘴唇动了动，余光见萧漓的身影闪到他的视野里，挡住段仇君的视线。
沈霁见状，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索性段仇君也只是看他一眼，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段仇君道：“阿乐，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
阿乐道：“少爷，老爷让我带你回去！”
段仇君缓缓摇头道：“我不会回去的，别白费功夫了。”
阿乐道：“公子！”
段仇君却再也不看他了。
他抬头，往殿中最高点方向看去，连阙道：“想好了？想好了的话，可不能反悔了。”
连阙说着，他的目光又落在沈霁身上，道：“要留下来的话，是没有走的机会的。”
沈霁总觉得他这句话别有深意。再抬眼看段仇君，他目光平静，虽不答话，但在场人都能够清楚他的决定。
沈霁还记得在客栈时遇见的段仇君，明明不是这个样子。又是什么东西，能让这样一个人在短短几天之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必然很重要。
阿乐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和悲痛，他一遍又一遍叫着段仇君，然而段仇君自从和连阙对话后便闭目，任凭阿乐怎么叫唤皆是充耳不闻。
阿乐道：“公子你别吓我，你说好的要和我一起回去的！我们约定好了！”
空旷而深幽的殿内，只有阿乐一个人的声音回荡，他的语气格外悲痛，沈霁听得出来阿乐的声音中的伤心和不可置信，以及一种很深的难过。
看来，他们两个的关系应当不只是主仆，更像是朋友，兄弟。
想到这里，沈霁侧眸悄悄去看萧漓，只看得到他半个侧脸。第一世他和萧漓相处不多，但是第二世，他们相识相知后来交心，最后背道而驰时，他的心情应不比现在的阿乐好多少。
这就是就好似心脏被人刺了一刀，再也无法复原的难过。
沈霁于心不忍，刚想开口，视线里手腕上的红光又亮起，他一愣，下意识向前看，见萧漓的手腕被宽大的袖子遮挡。
没有光，什么也看不见。沈霁顿了顿，又垂下眸子。
凌云话说到一半被打断，打着哈气听完后，张嘴道：“这件事……”
红昭忽然道：“我不同意。”
再次被打断的凌云：“？”
红昭却没看到，她对段仇君道：“天玄门是你的宗门，是你从小生长的地方，里面有你熟悉的人，有亲人，朋友，这些你都不能舍弃！你必须回去！”
闻言，段仇君闭目的长睫颤了颤，他缓缓睁开眼看向红昭，目光竟有些温柔，他道：“我意已决。”
红昭道：“不行！”
紫阙道：“红昭！”
他虽已呈现在这般模样，但仍旧是红昭唯一的师父，他一出声红昭便闭了嘴，红着眼睛看着他。
紫阙道：“让他吧，再说了，这也是你应得的。”
顿了顿，他又道：“你们好好留在这里，我这个做师父的几百年来没让你高兴几天，但剩下的日子，有这个小子陪你，我也算安心了。”
红昭睁眼道：“师父！不行！红昭愿意一辈子都陪在您身边！就算什么都不做亦无悔！”
紫阙笑了笑，他气息微弱，喘息愈来愈烈，沈霁定眼一看，竟是要魂飞的架势，忙道：“等——”
紫阙却抬眼看过来，自嘲笑了笑道：“你说的没错，凡是因果轮回，我本到地仙境界，却仍旧杀戮，满手血腥，我亦不配做这个地仙，如今的我法力尽失，魂魄快要飞散，咳，也算是，人间少了一个祸患。”
沈霁道：“不行！”
他身上没有法力，眼下看着紫阙的魂魄渐渐飞出只能干瞪眼，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掌，一股温暖的灵力灌入他的身体，沈霁红了眼睛，他执起手，用刚来的灵力将紫阙的魂魄稳住。
但还是不够，紫阙生前修为太过高，而且他又是地仙地位，光凭沈霁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眼见刚稳住的魂魄再次飞散，红昭凄惨的声音响起：“师父！”
沈霁嘴角溢出一口血，只觉得自己的魂魄即将被撕裂，痛疼万分，他抬眼望向萧漓，开口道：“子钦……”
才开口一个字，灵力忽然从四面八方涌来，硬生生拦截住飞散的魂魄仿佛有种无形的压力将其送回□□内，沈霁得了帮助，也轻松不少，她猛地收回手，身体不自觉踉跄几步往后一退，落入温暖熟悉的怀抱中。
沈霁对连阙行礼道：“多谢。”
连阙道：“不必客气。”
这么一出动静闹得不小，整座魔宫都受到波动，更别说是殿内众人了，沈霁视野还有些模糊，他抬眼望了一圈，除了他自己在萧漓怀中，秦云笙好好站在一旁收回剑，见他看过来对他莞尔一笑。
沈霁抬头看萧漓，入眼却是下巴和流畅的颈部线条。
红昭望着这边神情恍惚，段仇君抱着她，红昭愣愣地，嘴里喃喃道：“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凌云直接瘫在地上，半晌才龇牙咧嘴扶着腰起身，道：“哎呦喂，疼死我了。”
沈霁对萧漓道：“多谢。”
说完后，扶在他肩膀上的手悄然离去。
背后一空，沈霁顿了顿，对着满脸泪光的红昭道：“红昭姑娘，你便尽管放心，紫阙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就和段公子……好好在一起吧。”
段仇君搂着红昭并未说话，连阙道：“你们走吧。”
顿了顿，他看向沈霁道：“你也留下。”
沈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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