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有病吧
顾川脚下立刻一转，猫进路边的树后面。
……他不是躲，只是不想碰见这人而已。顾川说服自己。
左喻成似乎在和身旁一个alpha说话，上次他也见过，顾川想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人叫狄天翼。
“大帅，你上次实习去的调查组好待不？”
大帅是在叫左喻成，算是他的一个诨名。
“还行，去了一趟外边参加搜捕……然后……”
“嗨呀别提那个谁谁谁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狄天翼夸张的声音传入顾川的耳朵，“再说你不是也不认识人家吗，这都念叨一个星期了……我知道你因为这事心情不好——”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左喻成叹口气，狄天翼问：“那是因为啥？因为没赢顾川？”
树后边的顾川：……
左喻成语塞了一瞬道：“咱能不能换个话题。”
“好好好，换，大哥，我也想去凑个履历，你给我讲讲——”说到一半，狄天翼连忙补充：“除了你那个飞走了的暗恋对象的事！我真听麻了……职场干货有没有？”
“……”左喻成沉默了一会，“别的没什么要讲。”
狄天翼抓狂。左喻成不闹他了，无奈说：“好吧，明天我倒是还有个跟岗实习的机会，到时候可以把你介绍给带实习的老师……”
“哎这感情好！今天你就是我爸！”狄天翼赶紧抱大腿，左喻成笑着嫌弃他。两人说着话又渐渐走远。
顾川从树后边转悠出来，看了他们的背影一眼，耳朵边还回荡着狄天翼的那句“暗恋对象”。
左喻成有喜欢的人？
他想起那天alpha眼睛里仿佛有光的表情，又甩甩脑袋，这人喜欢谁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走到寝室门口，抬手还未打开门，就听到宁乐在身后友好地招呼他：“川哥，回来啦？”
“嗯。”顾川刚出声回应，就听到宿舍里传来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碰撞的声音。他拧开门，贝一正合起他自己的柜子，他推了推鼻梁上有些滑落的黑框眼镜，声音比以往更小：“回来了？”
“……嗯。”顾川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
贝一刚才在干嘛……？
目光又扫向他们仨立在一起的储物柜，看起来没有什么不一样。
……或许是他想多了。
这几年也没有丢过什么东西，他不想冤枉别人。
顾川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进了宿舍。
饭后，顾川拿了自己柜子里的抑制剂给夏老师送过去，借机又看了一下柜子里的东西，一样都没少，这才完全放下心来。甚至为自己曾经在心里冤枉过贝一而有些愧疚。
他把抑制剂送到办公楼，又被忙着写教案的夏老师塞了他自己的一盒新的，这才出了办公室。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学校里的路灯一齐亮起来。顾川在夜空下慢吞吞地散着步往回走，没有人打扰，好像心里的浮躁也减淡了。
夜幕上点缀的繁星璀璨而绚丽。他抬头望向星空。
或许有一天他也会在星海中驾驶着机甲，追着母亲的脚步，可能战死星海，也可能一直服役……
夜里的温度降下来了，顾川却毫无所觉。他仰着头，手揣在口袋里，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抑制剂纸盒的边缘，圆润的指甲微微刮过，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声，又埋没于喧嚣的虫鸣里。
顾川渐渐停步，驻足看向夜空。
他的眼中全是繁星和宇宙。
战死、服役。只要能逃离人群，逃离地面，他都无所谓。
绿化草坪里的石头小道有些硌脚，但顾川不在乎。他不再走动，就这么孤零零地站着，站在夜空下，站在狭窄的丛中小径，被树丛掩藏，一个人静静看着夜空。
然而这样清净的氛围很快就被打破了。
“顾川？”
顾川一个激灵回神，向身后看去，左喻成穿着简单的浅色t恤长裤，提着一袋关东煮，似乎是想抄近道回宿舍，两人相对都有些惊讶。
还有些尴尬。
这俩人平常见面都只有无视对方的份，今天左喻成不知怎么就出声打了招呼。
他叫出口又有点后悔，面上还是扯起微笑：“你在这干什么？”
顾川少见地没有呛他，低声说了句：“看星星。”
在他眼里暴躁又难相处的beta此时居然有些乖顺。左喻成哑然，看来是心情不错。
金发的alpha看了看手里的关东煮，把袋子伸过去：“吃吗？”
顾川嗤笑：“又是基本礼貌？”
“嗯。”左喻成点头。
“……”顾川还是伸手拿了。不为别的，就为前几天他损失的工钱。
……虽然其实他的气也差不多消了。
在地下竞技场打工确实不太安全，这次被查封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其实说不幸运也是假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钱没了再赚就是了。
顾川含着一口鱼豆腐，垂目想着。
相顾无言，只有夏夜的虫鸣声或低或高地唱着。还有一点食物的温热气息，在清冷的夜里带来了一丝烟火气。
左喻成在顾川身旁一米站定，自己拿了一串甜不辣吃着，眼角却在偷偷打量着顾川。
原来这个坏脾气的beta也有闲情逸致看星星，他还以为这人整天就知道训练和发火。
顾川天热了就总是两条胳膊露在外边，肌肉紧实有力，所以很容易被人忽略他的肩膀并不宽阔，人其实也挺瘦的事实。穿件宽大的外套静静站在丛中小径上，星光浅浅地洒落下来，对比起旁边的alpha，竟然有几分单薄的意思。
而且……
左喻成注意到，顾川的表情其实并不算“心情好”的范畴，硬要说的话，反而更像是一种毫无留恋的落寞。
那么一个气焰嚣张，凶神恶煞的炮仗，看着星空的时候竟然也能露出有些脆弱的表情。
左喻成对自己的形容感到不可思议，他把目光移开，眼睛不自在地眨了眨，又偷偷看过去。
“你……”
“走吧。”两人一同开口。提出离开的顾川愣了一下：“什么？”
“……没事了。”左喻成觉得自己刚刚好像有点犯傻，他低着头把吃完的木签装回塑料袋。
顾川抓着自己吃完的签子晃荡走，被alpha叫住：“那个也给我。”
顾川顿住脚步，回头眯着眼睛犹豫了一瞬，左喻成被他上挑的眼尾瞅着，解释道：“一块给你扔了。”这人看起来就像是要乱丢垃圾的样子。
不知道自己被刻板印象的顾川还想着吃人家嘴短，乖乖递过去。
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默默无言地一前一后隔了几米远往外边走。
顾川不讨厌这样，他本来不是话多的人，更何况还是对着左喻成，放松的环境下沉默但不压抑的气氛反倒刚刚好。
他一边揣着口袋慢悠悠地走，一边还在走神，想着吃了人家的东西要不要以后态度好点。一个没留神，顾川脚下被一节掉落的树枝绊了一下。
他反应极快地向前跨了一步，后面的左喻成也伸手过来拽住他的手腕。
二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alpha的手掌心贴着他手腕内侧的皮肤，温热的触感在这微凉的夏夜尤为明显。
顾川甚至有一瞬间闻到了被夜风带过来的薄荷香气。
他脑袋里那天的记忆闪现，抑制剂压制下的某种东西又痒痒地想要翻涌上来。
顾川脸上不由得一热，急切地抽出自己的手，想要藏起来似的又塞回外套口袋。左喻成的注意力却被别的东西吸引了：“你口袋里的东西好像掉出来了——”
他蹲下要帮忙去捡，顾川口袋里什么都没摸到的手也觉察出不对，他是从夏老师那回来的，身上带的东西只有……
心瞬间提到嗓子眼，顾川惊慌地也蹲下伸手去抢，声音高起来：“别……不用！我自己来！”
或许是他的反应太大，左喻成一瞬间给他唬住了，等顾川手忙脚乱地将那东西塞回他自己的口袋，他才反应过来，皱着眉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抢……”
顾川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移开视线，做出要继续向前走的样子。
附近灯光并不很亮，左喻成刚刚没有看得太清楚，只看到是一盒药。他迟疑着，想起狄天翼跟他说过的那些八卦。
【那他怎么被叫疯狗呢？】
【他有一本病例，写了厚厚几页呢，还隔一段时间就去医院复查。】
【这肯定有问题啊！】
虽然狄天翼没有明说，但他的猜测应该差不了多少。之前仅仅只是当做无聊的嚼口舌，没想到今天竟看到了证据。
生病不是他的错。左喻成想。刚刚顾川落寞的表情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或许他的要强只是为了掩饰自己？
左喻成迟疑了一瞬，还是开口叫住正要离去的黑发青年：“等一下。”
“……干嘛？”顾川怕自己暴露，又怕他发现当时那个在地下竞技场的人就是他，表情十分僵硬，看起来凶巴巴的。
“你……”左喻成看到他一会一变的脸色，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真诚地说：“我之前不知道你的情况，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
顾川脸色一白，有些不可置信。他是怎么发现的？自己什么时候暴露了什么东西吗？
他心下慌乱，后退了一步，努力稳住自己的表情，小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左喻成的表情十分凝重，他认真地说：“精神上的问题还是早治疗的好。”
“……”
顾川的脸色由白转红。
“左、喻、成。”他咬牙切齿。
“嗯？？”
“老子他吗今天不打你你都不知道谁脑子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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